他一揮手，從暗處上前幾個太監，一個人推著擺滿刑具的小車，剩下的人恭敬地向鄭肅行完跪拜禮，便如愛撫陪伴已久的情人般撫摸著那些冰涼的刑具。
鳳昀看得心裏發毛，渾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了，她呼出一口白氣，抱緊暖暖的茶杯，“鄭，呃，鄭大人，我能不能回避下。”
“你不是說要看熱鬧嗎？”
是，我是說過，可這熱鬧咱受不了啊。
“啊——”
鳳昀捂住耳朵，看著三人被處以笞刑。不一會，那被荊條抽打到爛的背流下殷紅的血，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大堂。上刑的太監像吃了興奮劑一般，越抽越狠，聞著血腥味似聞到了極為誘人的香，笑得詭異。
“你們知道本官的耐心可沒有那麼好。”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認的！”一人瞪著鄭肅，雙眼充滿血絲。
鄭肅毫無預兆地笑起來，聽的人頓覺陰風陣陣。他一掌打向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布著陰翳的眸子此刻更像獸瞳，“左三，你來審。”
一人著一身灰衣走出來，走到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三人麵前，道：“上臏刑吧。”
臏刑即剔去罪人的膝蓋骨，其疼痛根本是難以忍受。
此言一出，那個從未開口說過話的渾身顫抖地大叫：“我說！我說！是錦衣衛！”
左三冷冷地勾起嘴角，用內力隔空就扇了那人一巴掌，那人被內力扇出去一米多遠，噴出一口血暈死過去。“有誰要招？”等了片刻，“無語可招？還是在想借口？嗬，把剛才那個施臏刑。”
左三讓開，好讓這二人好好看看騙人的代價。
鳳昀閉上眼，受不了這種場麵。
鄭肅拿開鳳昀的左手，傾身上前，湊到她耳邊道：“捂什麼。要好好看著才是。嗬嗬。”
“萬一他們真的是無辜的呢？”
“你覺得可能？”
鳳昀凶惡地盯住鄭肅的眼睛，“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鄭肅卻像是聽到了多可笑的笑話，陰涼的聲音在鳳昀耳邊環繞：“同情了？憐憫了？你被關在屋子快要被蠱蟲附身的時候，他們有想過同情你？他們把暗器投向你的時候，他們有想過憐憫你？我現在告訴你，像我、像你，這種每天在刀尖上過日子，跟閻王搶命的人不配提同情，提憐憫。甚至連這種念頭都不該有！司禮監也不會讓這樣的人活下去！”
鳳昀清楚地看到真實眼裏的那種恨與怒，還有埋在最深處幾乎不會發現的渴望光明救贖的黑暗。他經曆過什麼？鳳昀不知道，但那種恨她是真真切切地從內心有了共鳴。
誰會想在刀光劍影中過日子？誰都不想。可她既然走向了這條道路便也注定回不了頭了。
鄭肅說得對，她不該有這種念頭。在這個吃人的社會，她隻有踩著別人的屍骨往上爬才能活下去，盡管她不想，但又不能不做。
鳳昀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眼底的某種東西似乎消失了，多了一種誰也看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