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後的歲月(6)(3 / 3)

在他生日那一天,德意誌人都來敬賀他,隻有他的老仇敵帝國議會(他們不肯慶賀他)侮辱他,他站在露台對著德意誌的少年們說道:“你們不要太挑剔。上帝給我們什麼,我們就領受什麼。我們受過許多辛苦,在其他歐洲的炮火之下得來的,我們也領受。這是很不容易得來的。”他在今天的慶賀日就是這樣很巧妙的拿一層薄紗蓋住了他的疑慮之處。聽他說話的學生們,抬頭看著這個老妖道,隻管抬頭看,卻不能理解他。

他的諸多疑慮之處隻是關於將來的;他對於過去並無所慮。當世的記載與書信刊行時,他十分注意。當一個銀行買斷他撰寫給曼陀菲爾的書信時,他說道:“我實在是忘記了這些信件裏頭說的是什麼東西,但是我知道,我從未寫過不可以公開的信。”

當刊行羅恩批評他的信件時,他是很高興讀的。他收藏了許多描繪俾斯麥的畫片,很高興地對客人描繪人們所說的俾斯麥的殘忍嘴臉,怒目,凶暴的眉。當他們把當學生時的一個石像模型給他看時,他像一個看相家一樣研究這個石像的麵目,說這位美術家錯了,不該既把他雕作古人模樣,同時又把他雕作一個外交家。他還說他的下唇常比上唇厚,這表明他性情執拗,雕的更細的上唇,卻表明他貪權。

當沒有機會表示鬥爭時,沒有挖掘出題目時,或當他獨自一個人坐下時,從遠處留心聽他一生的牢騷時,他絕不誇讚先前的光榮,卻害怕自己的冒險。他說道:“我一生都是拿他人的錢來豪賭。我絕不能預言我的計劃是否會成功。我管理他人的產業,是擔負可怕的責任的……就是到了今日,已經事過多年,我一想到無論哪一件事都不是那樣的結果,我往往一想,就睡不著。”

當喬安娜最後一次患病時他變得更加鬱悶。他很想同她一起死去。“我不願死在我夫人之前,我也不願意在她死後我還活著。”他按照她的想法送她到瓦森。她忍受了很多痛苦,幾乎不能動,俾斯麥現在很少自己執筆寫東西,他的哥哥死後,他親手寫一封信給他的妹妹,這封信說道:“我必須很小心不要讓喬安娜看見我自己的悲痛以加重她的愁悶;她的生機現在是很低的了,僅僅依賴於心理的支撐。我們今天得到比爾的不幸消息;他的腳風病又發作了……從前我隻要能夠去瓦森,就會很高興;現在假使不為喬安娜,我難以打定主意到那裏去。我想住在一個地方,永不離開,住到我入棺之日為止,我渴望孤寂……我是你的唯一的哥哥俾斯麥。”

到了秋天,喬安娜死了,終年七十歲。死前一個晚上,吃晚飯時,她還能夠同他說話,到了第二天清晨他走進她屋裏,就看見她已經死了。這個老頭子,這個被認為是最有魄力的人,赤腳,穿著睡衣,坐下來痛苦不堪,如同一個孩童一樣。她的喪失是絕對不能添補的了。同在這天晚上,他曾把他的政治生活的結局,與他的貞潔的晚年生活的結局相比,這是他兩樣生活的特色。他說道:“這個結局比1890年的結局更為令我在意,刺入我的生活更深……假使我此時仍然主持國政,我會埋頭於公事中的。但是連這樣的安慰都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