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的尹唯唯仍是很想念奚卿亞,渴望能夠再次見到她。現在回想起來,尹唯唯非常害怕,她害怕再也見不到奚卿亞。
猶記那日,奚卿亞把懵懂無知的尹唯唯從人販子手中救下。此後,尹唯唯便與奚卿亞一同生活。如果讓尹唯唯說說奚卿亞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的話,她可能會告訴你,她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女人。那時候的奚卿亞常穿著一身青大褂坐在海棠樹下,一坐就是一下午,心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時不時地飲著杯中茶,靜靜地眺望著遠方,滿臉落寞。不知是因為生活本就寂寞,還是因為漂泊的人固有一顆無處安放的心。尹唯唯懵懵懂懂地感受著一個人經曆人生無常後,對人事紛飛的不甘心。
奚卿亞教尹唯唯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跳舞。奚卿亞身姿優美,像一隻靈動的蝴蝶,在尹唯唯眼裏美輪美奐。奚卿亞習過武,她的舞蹈功底極好,任何高難度的動作都可輕輕鬆鬆地完成。跳完舞,奚卿亞就再次陷入屬於她的世界中,沉浸在往事中無法自拔,眼角隱隱有未幹的淚痕。這個脆弱的女人,一定在思念著誰。那個人一定很重要,魂牽夢繞,念念不忘。
尹唯唯上前緊緊抱住了奚卿亞。
“唯唯,你知道嗎?父母雖然生我疼我愛我,但雲涯才是最得我心的人。我好想好想他。”
奚卿亞的毛筆字也寫得極好,清清爽爽的,十分賞心悅目,看了使人心情舒暢。她在教尹唯唯寫毛筆字時,會讓尹唯唯做大量的練習,熟能生巧嘛,字練得多了,寫出來自然會好看啦。奚卿亞也有教尹唯唯武術。她經常教導尹唯唯說,女孩子要會點防身之術,如果因為懶惰導致自己學藝不精的話,就隻能有被傷害的份了。對於尹唯唯而言,奚卿亞就是上蒼賜予的天使。尹唯唯小時候常跟在奚卿亞身後喊,奚卿亞,奚卿亞,奚卿亞。
當年幼的尹唯唯因無法理解這世界,對未來充滿恐懼,忍不住掉下眼淚時,奚卿亞就開始唱歌。奚卿亞說,她小時候特別愛哭,娘親就會將她摟在懷裏,唱:“暗無邊際的黑夜裏,有一個哭泣的小女孩,在阿娘的懷抱裏,得到安心”每當甜美清越的歌聲響起時,尹唯唯都會沉溺其中忘記哭泣,忘記年少時的不安,忘記對黑暗的恐懼。畢竟小孩子都愛哭嘛,所以奚卿亞就用這種溫和的方式擺脫這惱人的噪音。
起初那幾年,她們以賣首飾為生。一件首飾賣掉,可以讓她們好幾年吃穿不愁。後來一個叫做方甫的男人來了,他們就以賣酒為生。他釀的酒,名為無憂,甘甜醇香,喝了令人回味無窮。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這家浸透著古香的酒店。喝了第一杯的人,就會回來買第二杯喝。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他們的酒賣的極好,可以很充裕地生存下去。受過傷的人會特別鍾情於此酒,在這苦澀又寂寞的世界,他們格外在乎這片刻的溫暖。飲了這無憂酒的人,在醉夢中,就會想起此生最美好的時光,暫時忘記一生中所受的所有苦痛。對於心中有痛的人,片刻的放鬆,已屬萬分奢侈。
記憶中的那十一年,奚卿亞日日飲此酒,每每都喝得酩酊大醉,淚流滿麵。每每照顧她入睡時,尹唯唯都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苦痛會讓人難過如斯。她從沒把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訴尹唯唯。也許是不想說,也許是不可說,也許是太沉痛了難以訴說。這也都隻是尹唯唯的猜測。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尹唯唯從沒想要去窺探過什麼。隻是這樣的她,讓尹唯唯心疼。
那十一年,她們住在現在已經極難見到的開滿海棠花的古宅裏。陽光適宜之時,奚卿亞總會著一襲青衫坐在海棠樹下,笑容清爽,同方甫飲一壺清茶。
“唯唯,你知道嗎?這人與雲涯長得好像。也許是上蒼聽到我的心聲,讓我今生再次見到雲涯。”尹唯唯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沉默不語。
十六歲那年,奚卿亞帶回來了一個極美的男人,他就是尹唯唯的父親,尹彌生。尹彌生一雙黑眸漩渦般凝望著奚卿亞。奚卿亞走到哪裏,尹彌生的目光就追隨到哪裏。可奚卿亞的眼裏隻有方甫眼睛裏的另一個人。尹唯唯尚且年幼,尚能感受到尹彌生對奚卿亞深深的眷戀愛慕。尹彌生也是知道的,一個人是無法讓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來回應他的心意的。
這麼好的男人,奚卿亞都不要。尹唯唯越發地好奇雲涯是誰了。他們又為什麼沒有在一起呢。尹唯唯隻是心中有疑問卻無法開口去問。
“那個男人,就是你放棄我的理由?”
“他不是。”
尹彌生和奚卿亞在房間裏說話,尹唯唯在門外偷聽。
“卿亞,你還是不願意我來照顧你一輩子嗎?這一生,我都會對你和唯唯很好很好的。”
“我不想再見到你,甚至也不想見到唯唯。這樣我會一直記得你趁我失憶,騙我與你結婚生女,令我悔恨終生。我對不起雲涯。這一生,我想嫁的人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