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夜,華燈初上。
雍州城崔府裏已是衣香鬢影,仲夏流火一般的時光裏人們蛺蝶般的穿過悠長的水榭來到崔府內院。
此時,一輛馬車停在崔府門口,馬車上一前一後下來兩個男子,前一個是一個如同佛鄉童子般的無塵少年,後一個則是個眉眼清俊、溫文如玉的宛若武陵公子的男子。
二人隨著小廝的牽引一路走進來,吸引了無數目光的留戀,有不知哪家嬌女聚在一起,團扇半遮麵時不忘呼朋引伴。
“你們看,那是何人?”
“聽說崔府請了南塘商舍的人來,這兩位該是花家的郎君才對。”
“可花家的郎君咱們是見過的呀,並非這兩位。”
“你有所不知,以前的那位郎君是花家二郎,聽聞花家有四五位郎君呢。”
“正是,能勞動宋掌櫃帶路的大約隻有花家的人了。”
眾家嬌女竊竊私語之際少年如水的眸子輕輕掃過,這裏瞬間靜了一下,團扇之後粉嫩的臉頰蒙上了一層緋紅。
那廂崔府有人迎了上來,帶著兩位郎君走向崔家內府,一進崔家內府迎麵走來的便是一身碧色的崔濤,纖腰素束、遷延顧步,看到二人便是盈盈一笑,端的是媚眼如絲、笑靨如花。
“崔娘子,叨擾了。”三郎回以一笑,雲淡風輕。
“哪裏的話,三郎肯蒞臨寒舍,是崔濤的榮幸。”崔濤衣袂翩然、廣袖流風,仿佛月中仙子。“裏麵請,諸位。”
“今天整個雍州城的豪門都聚在了你們崔府,七娘子。”三郎眉眼流轉間將一切盡收眼底。
“若是沒有二位的光臨,這裏的一切都必是黯然失色。”崔濤回眸一笑,春波滿盈的眸子沒有一絲逼人的銳氣。
“七娘子此言愧煞花子淳。”
彼此應答之間,五郎始終是沉默的,他雖然跟從米瓊常年遊曆,但是這種豪門之間的觥籌交錯、暗潮洶湧卻不是他所熟知的。他隻是看著崔濤,不由得想起遠在西域的彌雅,阿爹是否忍心看彌雅每天這般周旋於眾人之間?
不多時,崔濤將他們帶到崔府的正廳,廳中不過數人,氤氳的茶香中逼仄的壓抑撲麵而來,將五郎震懾在原地。
碩大的正廳兩側延綿兩排青銅蓮花燈燈光將大廳分為黑白兩色,上白下黑,中間皆是古樸無華的家什。桌椅分布兩旁,眾人皆已落座,隻有他們幾人站在中間承受這種逼仄的壓力。
“閣下便是南塘商舍花家三郎。”上座處傳來一道清冷低啞的聲音,那是老年人特有的沉鬱壓抑的嗓音。
“正是三郎。”三郎拱手施禮,微微一笑,也是不見半點鋒利。“三郎見過崔老。”
上座那人冷笑一聲,擺了擺手。“不必多禮,我隻問永豐軒開倉賣糧、連日降價可是你的主意?”
“非也,永豐軒開門做生意,有買有賣,不需要誰來拿主意。至於降價一說更是無稽之談,因為永豐軒今年開出的糧價已是去年的數倍,關於這一點,我想不需要三郎提醒崔老。”
“啪”的一聲,崔家家主一掌拍在了案牘上,空氣裏的有股冷然漫散開來,崔家家主因為年老而溝壑縱橫的雙眼浮現出層層的戾氣。“可老夫卻要提醒你,今年的雍州的米價不是高出去年數倍,而是數十倍!”
青銅蓮花燈的火光搖曳如桃花、如輕紗,隨風紛落,落在三郎深重的袍衫上、臉頰旁、眉睫處,點染他眉間一點清冽。“崔老若是願意三郎願意以去年數十倍的價格購下崔府餘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