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04年。
八月十日,楊堅病重,臥於仁壽宮,與百官辭訣。遣左庶子張衡奉詔,製太子入宮,撫其首,謂營建山陵之臣言曰:“汝既曾葬皇後,今我方死,宜好安置。屬此何益,但不能忘懷耳。魂其有知,當相見於地下。”言談中,大是喟然,實深思皇後獨孤伽羅也。
八月十三日,崩於大寶殿,時年六十四。太子楊廣奉遺詔登太極殿,痛哭流涕不止。
遺昭曰:
“嗟乎!自昔晉室播遷,天下喪亂,四海不一,以至周、齊,戰爭相尋,年將三百。故割疆土者非一所,稱帝王者非一人,書軌不同,生人塗炭。上天降鑒,授命於朕,用登大位,豈關人力!故得撥亂反正,偃武修文,天下大同,聲教遠被,此又是天意欲寧區夏。所以昧旦臨朝,不敢逸豫,一日萬機,留心親覽,晦明寒暑,不憚劬勞,匪曰朕躬,蓋為百姓故也。王公卿士,每日闕庭,刺史以下,三時朝集,何嚐不罄竭心府,誡敕殷勤。義乃君臣,情兼父子。庶藉百僚智力,萬國歡心,欲令率土之人,永得安樂,不謂遘疾彌留,至於大漸。此乃人生常分,何足言及!但四海百姓,衣食不豐,教化政刑,猶未盡善,興言念此,唯以留恨。
朕今年逾六十,不複稱夭,但筋力精神,一時勞竭。如此之事,本非為身,止欲安養百姓,所以致此。人生子孫,誰不愛念,既為天下,事須割情。勇及秀等,並懷悖惡,既知無臣子之心,所以廢黜。古人有言:‘知臣莫若於君,知子莫若於父。’若令勇、秀得誌,共治家國,必當戮辱遍於公卿,酷毒流於人庶。今惡子孫已為百姓黜屏,好子孫足堪負荷大業。此雖朕家事,理不容隱,前對文武侍衛,具已論述。
皇太子廣,地居上嗣,仁孝著聞,以其行業,堪成朕誌。但令內外群官,同心戮力,以此共治天下,朕雖瞑目,何所複恨。但國家事大,不可限以常禮。既葬公除,行之自昔,今宜遵用,不勞改定。凶禮所須,才令周事。務從節儉,不得勞人。諸州總管、刺史已下,宜各率其職,不須奔赴。自古哲王,因人作法,前帝後帝,沿革隨時。律令格式,或有不便於事者,宜依前敕修改,務當政要。嗚呼,敬之哉!無墜朕命!”
待讀完遺詔,太子楊廣已經哭昏在地。眾臣連忙扶起,勸住楊廣,共扶楊廣登位。
楊廣精神微振,方清清已經略帶沙啞的嗓子,說道:“先皇殯天,孤不勝其痛,適才昏厥,教諸位笑話了。”
眾大臣聽了,連忙齊齊跪倒在地,道:“太子至孝,天下無雙,臣等何敢?”
這時,左庶子張衡突然膝行而前,再拜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依先皇遺詔,即皇帝位!”
眾人一聽,隨即群聲附和,紛紛嚷嚷的讓楊廣立刻繼位。
楊廣神情萎靡的擺了擺手,道:“孤精神萎靡如此,豈能就此匆匆而任?”
楊素這時突然站出來,道:“依古法禮製,人喪當七日後發喪,曰‘停七’,太子殿下既然不勝其痛,老臣倒以為太子殿下可罷朝七日,於此七日伴先皇亡靈,稍減傷痛,同時為天下子民作一好表率。待七日後先皇發喪,再行繼位大典。卻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楊素此言一出,群臣便又立即點頭稱讚。楊廣也覺得此主意不錯,遂答道:“好,便按照楊大人的主意。頒下命令,教全國哀悼七日。七日後,發皇帝喪禮,另擇良日下葬!”說罷,便由內監扶著,晃晃悠悠的轉到殿後去了。
“太子歇息了嗎?”楊素立於東宮太子寢宮外,輕聲著問著太子的內侍。
內侍點了點頭,道:“太子痛極而神傷,正在休息。丞相大人可是有要事嗎?”
楊素聽內侍這句話,忙搖頭道:“無妨,先讓太子休息一下吧。老臣告退。”說罷,便要轉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