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笑了一聲,道:“四五百斤的大物什,阿醜哥你如何輕視得它!”
程咬金笑道:“你這小亮子,也信你阿醜哥真個拿不起?你且看我如何拿一拿它。”說著,便把上半截衣裳脫下來拴在腰裏,右手把那十根粗比海碗口,長有三丈的大毛竹釘成的竹排一掀,輕輕鬆鬆的掀了起來。然後臉不發紅,氣不多喘,問道:“怎麼樣?拿不拿得起來?”說罷,身子一矬,又伸出左手來,又掀起一塊竹排,兩手扯了兩塊,還是不見如何壓力,口中隻是說道:“加起來八百斤的東西,又有何難?小亮子,謝了,改天阿醜哥有錢了,再還你也就是了。”說著,拖著兩板竹排,飛一般地走了。
張亮卻是大急,倒不是心疼竹子,而是怕把程咬金累著,連忙喊道:“喂,阿醜哥,我開玩笑的。你快放下來,我讓人給你套車運過去,別累壞了……”可程咬金步履如飛,已經走得遠了。
見程咬金從外邊“買”回來竹子,程母便立刻動手,程咬金不忍心母親太過勞累,便給老娘打下手,劈竹子,削竹條,而程母坐在小板凳上編了起來,一直編到深夜,好不容易編了二十個筐子,摞了兩摞。
程母揉著腰,道:“兒呀!明日就是集市,你起早去?”
程咬金連連點頭,道:“哎!娘!知道了,您快睡吧!”程咬金把娘扶去睡下,自己看著滿園的筐子。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靜靜的看了屋子一下,暗道:“娘啊娘,我原來是叫‘淨街程老虎’的啊。我這去集市上賣筐子,那個人敢上前來?我隻是不好意思斷然拒絕你罷了,可你怎麼就看不出來我這難辦呢?我今天出去搶這個搶那個的,不就是在告訴你,我不是賣東西的料麼,你怎麼還讓我去賣筐子啊!程老虎,程老虎,程老虎要上街賣東西。難嘍,難嘍。”
濟北郡,武南莊。
“篤、篤、篤”,莊內的“尤宅”裏,一員下人打扮的人叩響了書房的門,“員外,中路有卷兒到了。”
“嗯。知道了。”尤俊達聽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手法迅速,將桌麵整理利落,然後說一聲,“進來吧。”
“咯吱”一聲,家丁手撚一封書信輕步而入,將書信往尤俊達桌案上一放,立刻又轉身出去了。
尤俊達看著信的封麵,臉色一僵,眉頭皺了皺,隨即將手異常沉重的伸了過去,將書信撚來,打開,然後看了幾行字後,原本緊繃著的眉頭,這才終於舒展開了。
隻見書信上寫到:“
賢弟俊達,
見信如晤。
日前規定五路地界,以賢弟之能,自然不負眾望。然,愚兄知賢弟立根之初,或恐眾家不服,故而欲成大業,伸一腔抱負。此事愚兄思之,或可成也。
然靠山老王,又豈疲軟之師?故若非有萬全之策,萬不可動焉。賢弟切記!
愚兄單通親筆。”
尤俊達鬆了口氣,將書信一合,緩步走了出去。
扛著那二十個竹筐子,程咬金深一步淺一步,帶點邋遢,又好像是吃醉了酒一般拖拖拉拉的從集市上走了回來。
他的外號叫做“淨街程老虎”,一上街,街上自然就淨了,連大部分的店鋪都關了,誰還敢上前去找他買竹筐子?
故而在城裏市場上的一中午,直到巡市官令晌午閉市,他一件竹筐子都沒賣出去。而且,自己也漸漸的惱了起來。可這賣東西又沒有什麼強買強賣的,所以,隻得把那二十件竹筐子扛了回來。
出了城門,程咬金自知沒賣成筐子,無臉回家,但畢竟肚中饑餓,隻得自顧自的說道:“大不了了,暫且去家酒肆,先吃他一頓,再作計較。”
他知道自己是“淨街程老虎”,去別處定然是還不等他進店,就把店門關了,誰敢管他酒飯?但來時,已經看見了一家新開張的酒肆,想是新移來居住的。故而便舉步往那走去。
程咬金將竹筐子放在門口,往裏走了幾步,便聽見店主人殷切的問道:“客官可是要吃酒麼?”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一身穿戴十分周正。
程咬金“嗯”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下,將桌子上的涼茶先斟了一碗,道:“是。快把酒肉添來。”一身豪氣。
店家見他這種神情,知道他是個條漢子,連忙應了一聲,向後廚喊一聲:“渾家,快暖兩角酒來!”
程咬金將手中茶碗一頓,道:“兩角酒怎麼能夠?要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