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之後，十裏客棧大廳傳來一個懶散老氣問話聲：“誰呀......”顯然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萬達道：“歇腳打肩的。”懶散老氣聲再次傳來：“稍等下，馬上來......”話聲剛落，屋內傳來“吱嘎作響的開門聲。聲響瞬間屋內響起了叫喊聲：“秋娃，起床，來客人啦！”客棧裏間廂房，隱隱約約傳來懶散迷糊的應話聲：“爺爺.....我剛......睡下，你......就讓......我多......睡會兒吧.......齁......鼾.......”多半是白日，客棧生意興隆，忙壞了，方才店家口中的秋娃，才會這般懶散。“哎......”歎氣聲寸許，客棧大堂透出一絲微弱的火光，火光漸近，待到大堂門口停歇下來“唰......吱嘎......”客棧大堂房門，摞開瞬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著藍青土色素服，發絲淩亂不堪，滿臉皺紋的耄耋老人，老人瞄了瞄蒙哥五人，道：“幾位客官，歇腳還是住店。老漢好安排。”萬達自感做不了主，回頭瞧向蒙哥......蒙哥略加思索片刻後，道：“掌櫃，歇腳。”耄耋老人多瞧了蒙哥一眼，想來已經將他看作五人當中的主事人，遂招呼蒙哥五人，道：“幾位客官，請進。”蒙哥五人跨進大堂瞬間，大堂光景一目了然。此間客棧和大多數酒樓客棧無二致，黑色泛黃的長條櫃台矗立門前，顯然時間久腐蝕了。櫃台之上碼放著各式青花酒杯，土碗羹勺，酒水茶壺，棕黃鐵珠算盤靜靜躺在櫃麵之上。櫃麵裏側牆角，碼放著各式酒樣，高粱酒、糯米酒、稗子酒、麥子酒.......一摞一摞，整齊劃一，擺列有序，好似一道酒中仙景。微風拂過，泛起陣陣酒香，直叫萬虎幾人腹中酒蟲蠢蠢欲動，饑渴難耐。半徐，耄耋店家已將蒙哥五人邀至大堂中央的黑色大方桌邊，回頭歉意地朝眾人笑笑說道：“各位客官，不好意思，晚間客少，故老頭便早早打烊了。”蒙哥報以微笑地說道：“沒事兒，大爺，我來吧！”說著，遂支身前去，幫老人將桌上凳子取下來。老人開客棧幾十年，接待商客不知凡幾，脾性乖張者會靜待一旁，等待凳子安放好方才入座；脾性暴烈者，定會破口大罵一番後，方才罷休，兩者皆是難伺候的主。哪像眼前這小夥子，熱情似火，謙卑隨和，不覺讓人想與之親密一番。眼前這小夥子，若得名師指路，定會一飛衝天，成就非凡，將相王侯猶未可知。想到此，老頭適才想與之結交一番，索性敞開話題，麵帶和善地微笑說道：“小哥兒，恕老朽多言，瞧小哥兒幾人裝素，若所猜不錯，諸位小哥兒絕非外地客商。”小說誤人啊，誰說古人傻，個個如人精，若是某人再言古人傻氣，我非給他兩巴掌。不過，這老頭居然憑我等裝束，便知我等根底，眼力勁著實了得，既然人家已瞧出，遮掩已然沒必要，索性直說，遂道：“老人家所猜不錯，我等確非外地客商，乃是距此二十裏地，坡村獵戶。”老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柔聲囔囔說道：“哦......坡村我知道，你們坡村可是十裏集聞名已久的獵戶村。”頓了頓，道：“對了，貴村萬春風咱們可是老熟人了。”他鄉遇故知啊，蒙哥幾人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耄耋老人，居然認識自己族長，頓時好感驟升，蒙哥稍好點，萬虎、萬軍、萬明三人，終露出久違的笑容。沒想到萬爺爺這麼牛，人老足不出戶，卻名聲在外，想來萬爺爺年輕時，端是不凡.....滿是好奇地看著老人，道：“聽老人家如此說，端是很熟悉，可否我等說說？”老人扼守捋了捋白胡須，突顯高深莫測地模樣，微微笑了笑說道：“自是沒什麼問題，可觀小哥兒身旁幾位，早已麵露饑色，小哥以為這樣可否？”還莫說，真還有點餓......蒙哥道：“老人家請講。”老人道：“老朽此去為眾位小哥兒備些酒菜，待酒菜上桌後，再與小哥兒嘮叨嘮叨。”不待蒙哥答話，便轉身朝大堂右側小門走去.......想來小門內側定是廚房。萬虎突然擔心起來，忙說道：“哥，這荒山野嶺，豺狼虎豹凶獸頗多，獵物放在屋外，若將其引來，端是麻煩。”萬虎的話，倒是提醒了蒙哥：“是呀，獵物氣息頗濃，加之夜間常刮風，世事難料，指不定，真將凶獸招來，我們幾人倒沒所謂，關鍵是這店家老人，萬一稍有不慎，這店家老人有個三長兩短，那真不知該作何交代。”想罷，遂道：“走，去將獵物抬進來。”巧了，蒙哥眾人前腳剛起身，卻瞧老人端著幾疊酒菜，從大堂右側小門走了出來，見此，老人暗生疑惑，不解地說道：“小哥兒，這是為何？莫非老朽酒菜上晚了？”蒙哥笑笑，寬慰老人，道：“老人家，寬心，我等非是離開，而是將屋外獵物抬進來。”沒待老人回話，徑自走出客棧大堂，朝院壩行去.......誤會解開，老人應聲後，額間皺紋瞬間散去，滄桑的老臉之上，瞬時浮現出一絲甜蜜的微笑。微笑中不乏好奇，道：“什麼獵物，能令小哥兒幾人，如此勞師動眾，想必定非凡物，老朽也去掌掌眼。”隨手將裝有酒菜的茶盤放於櫃台，端起油燈，快步跟了上去......待到門前，眼前的場景，老人吃驚非常，敢在這上間野嶺開客棧，絕非一般角色，數十年間，路經此地的山野獵戶不知凡幾，較山林走獸，有名無名的，皆知曉一二。“黑麋鹿乃是麋鹿之王，白野豬也不逞多讓，沒想到，沒想到，這等山間靈物，居然被眼前這幾個弱冠小夥兒獵得，了不得啊，了不得，坡村啥時又出能人了，莫非眼前這幾個小夥，是......”老人臉色很是期待，好似想到什麼，忙說道：“小哥兒。”蒙哥看向老人說道：“老人家，請說。”老人道：“小哥兒幾個，莫不是傳說中的“坡村五狼”吧？”“我們就.....”萬虎激動不已，剛要顯擺，卻被蒙哥橫了一眼，隨即乖乖地閉嘴了。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人心隔肚皮，得多一個心眼，畢竟小心無大錯，這便是蒙哥信奉的處事原則。蒙哥謙虛地笑笑說道：“些許薄名，當不得老人家如此。”老人不以為然：“誒......當得，當得，這可不是名聲，而是術。”“術？”蒙哥疑惑不解地問道：“老人家，恕小子魯頓，著實不知這術為何物？”老人對於蒙哥謙卑好問的脾性，很是欣慰：“不錯，有悟性。”微笑著說道：“術者，簡言之曰法。”蒙哥道：“何為法？”老人道：“生存法則。”蒙哥道：“何為生存法則？”老人剛要言語，卻欲言又止，遂道：“幾位小哥兒，這樣吧，先將獵物擔進屋，咱們邊吃邊聊如何？”蒙哥道：“老人家，言之有理。”蒙哥眾人當即入座稍許，老人便將酒菜端上桌，一碟牛肉，一碟饅頭，外搭一壺高粱酒。外搭五雙碗筷外，無甚它物。老人見幾人遲遲不動筷子，頓生疑慮：“難道飯菜不合口味？”遂歉意地笑笑說道：“山野小店，所備菜肴稀少，若覺難以下咽，煩請幾位小哥兒多多擔待，今夜趕得急，沒啥好食，待下次幾位路過小店，老朽定好生款待款待，以表歉意。”蒙哥完全沒想到，這老人觀察如此犀利，忙解釋道：“老人家，你誤會了，非是我等嘴叼，適才擔獵戶累著了。”老頭聞聽，愁容瞬間舒展開來，露出點點歉意地微笑，道：“幾位小哥兒恕老朽多疑了。若有冒犯之處，煩請多多擔待。”蒙哥略顯謙和地笑笑，顯然沒把這事記在心裏，道：“老人家寬心，我等非是那般小氣之人。”說著夾了一片牛肉，入口瞬間一股淡淡的肉香，撲鼻而來，刺激著閉合的口腔腺，瞬時溢出陣陣唾液，不絕食欲大增，咀嚼肉片霎那，十足的嚼勁傳遍口腔各觸覺器官，飄飄然，彷佛置身綠綠草原中，風吹草地見牛羊地感覺油然而生，太好吃了，萬沒想到，這山野小店居然能產出如此人間美味。蒙哥滿是好奇地目光投向老人，忙不地恭維道：“老人家，貴棧這牛肉實乃人間美味，想必能做出此等佳肴之人，定非凡人。不知可否為我等引薦一二？”老頭臉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顯然猜到蒙哥會如此問，故作輕鬆地問道：“小哥兒，不談及其它，為何獨對這廚師感興趣，著實令老朽不解。”蒙哥沉了沉，道：“老人家，俗話說：民以食為天，晚生本一俗人，自然對這等美味佳肴，興趣盎然，畢竟貴棧非是久留之地，遲早要離開，晚生心憂久離貴棧後，肉隱難耐，故想尋貴棧廚師學習一番。”頓了頓，晃眼瞧瞧老人，觀其神色如常，便放心了，遂道：“廚藝乃廚師家傳求生之術，術不傳於外人，個中道理晚生懂得，老人家請放心，若有幸學成，晚生段不會傳於他人。故，煩請老人家引薦一二，老人家引薦之恩，晚生自是銘記於心，待學成之日，定會重謝。”蒙哥一番情真意切地言語，著實令老人眼睛大跌，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長相平平，弱冠少年，居然如此這般能說會道。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頓生感慨，凸額間擠出幾絲皺紋：“遙想當年，遊學四方，艱辛坎坷，至今難忘。”瞬間，“年少拜師求藝的場景，曆曆在目......白駒過隙，一晃六十年過去了，真懷念學藝那段悠閑時光.......”蒙哥見老人目光呆滯，誤以為老人不願意引薦，無奈的歎了歎氣，寬慰老人說道：“老人家，若覺著有難處，晚生便不學了。”老人臉上瞬間露出怪異的人，似笑非笑，實叫人難以捉摸。蒙哥瞄了瞄萬虎四人......卻瞧四人吃相頗為難看、尤為狼狽，及似剛從牢房裏放出的一樣，不過略微想想，便釋然了，這牛肉卻是好吃極了。盤中此時已是空空如也：”哎......我還沒吃夠了，這麼快就沒啦，不行。”遂朝老人說道：“老人家，再上一碟牛肉。”老人應聲笑笑，轉身朝大廳右側小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