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種糾葛，這種聯係，卻終究凸現出來。也就是在第二天，公司啟動了一個項目，在公司舉行的酒會上，我陪著瑪麗，端著洋酒，穿梭於各個投資商與銀行家之間。展廳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沙盤，高樓林立。牆上投放著宣傳影片，電腦做的CG從各個方麵展示著新項目。瑪麗有些興奮，敲了敲酒杯，四周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瑪麗身上。瑪麗走到沙盤前，指著那些海市蜃樓說道：“我要把這裏建成霾城最貴的小區，最豪華的小區。全部精裝修，邀請法國設計師來設計。你們看這裏，必然是霾城將來的市中心。丹尼斯的二十層樓已經在建，這麵大商也開始打地基。花園路必將成為新的市中心，而我們的這個小區，將會是霾城建築桂冠上的一顆藍寶石。它將會是我送給霾城的禮物，也將會是我送給某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禮物。而這個小區，我相信一定會在一段時間內成為霾城最重要的話題。”瑪麗的父親還有不到一年就可以出來，所有的人包括我都以為這個最重要的人指的是她的父親，她這些年來一直守護著父親的產業，所作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瑪麗隨即按下了手中的遙控器，投影變成了這個項目的詳細介紹，而我在裏麵看到了老許的名字列在了首位。現在老許跟大河置業其實是雙麵一體的，瑪麗現在是總經理，但是背後站著的是老許與他的公司。老許的公司並不算是傳統的房地產公司，應該是屬於那種投資公司，都傳言老許背景複雜手眼通天，所以每個人都顧及幾分。這次酒會老許並沒有出席，因為我一直都跟著瑪麗跟所有人周旋，我一直都在想著老許到底能不能出現，會以什麼樣的形象出現在我的麵前，可是最終看到的隻是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排在首位，預示著他跟藍寶石這個小區有著無盡的瓜葛。而這也或許是我離這個男人最近的一次。我到底對老許是什麼樣的感情？兩個不見麵的男人談感情的確是有點惡心，但我對老許還真的是有點感情。最開始我很崇拜他，他絕對是男人的偶像，是成功的典範，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幻想著徐晴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也成為老許這樣的男人。但伴隨著我跟徐晴感情的深入，我在某一刻開始突然厭惡甚至憎恨這個男人，每當我看到他給徐晴帶來的無盡的痛苦與無法言喻的那些個心理創傷的時候，我對他的憎惡愈加強烈。我跟著瑪麗轉了幾圈，瑪麗來到幾個投資人之中，舉起酒杯敬了一口，幽幽的說：“你們覺得侄女這幾年做得如何？”“很好啊。”“公司壯大到今天，還不全靠你。”“很不錯，非常不錯。”……“藍寶石小區建成後，公司的資產最少會增長百分之三十，可是……”瑪麗歎氣道。幾個投資人自然對錢最關心，看到瑪麗如此神色，憂色躍然臉上。“怎麼了？是不是資金有問題？許總不是投資了麼？”“許總的確是投資了，但是這個小區的項目太大了，還是精裝修的。我們一切都要做得最好，所以在資金方麵的確是有點問題。而且資金隻是一方麵，但是另一方麵，我父親……哎。”瑪麗居然擦了擦眼淚。“怎麼了，你快說啊。你父親身體不行了？”“不是，我去看他，他居然萌生了退意。他說現在很多事情他都看不透，不知道那一天還會再遭牢獄之災，想出來後出國療養療養，然後養養老。”瑪麗道。“沒事，有侄女在我們都很放心。”“他也希望我陪在他的身邊，畢竟他隻有我一個親人。哎。”瑪麗眼圈又紅了。我明顯見到幾個投資人臉上有了喜色，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說道：“侄女這麼說，哎，我們真舍不得啊。但是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想法。”瑪麗道：“我也沒什麼想法，我一個女人弄這個公司，說真的，筋疲力盡。我本來想爸爸出來後交給他，結果他也不想要了。怎麼辦？現在公司建藍寶石項目還差幾億的初始資金，銀行貸款收緊了，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侄女你要這麼說，我們幾個老家夥想想辦法，有錢的出錢，沒錢的貸款，看能不能幫公司渡過難關，不過……”瑪麗笑道：“你們放心，不可能讓你們白出錢，我願意用我們家的股份換這筆資金，然後慢慢退出房地產。”幾個投資人喜形於色，舉起杯與瑪麗碰了一杯，這事就算定了下來。這種情況我都說不上話，但是旁觀者清，我明顯看到瑪麗吃虧了。大河置業產業很大，幾十億的在建項目，這個藍寶石小區從計劃上來看，雖然老許的公司投資很多，卻也僅僅是占了百分之四十。這裏將會成為霾城最好的小區，必然是將來的熱點話題，這樣來看公司也是蒸蒸日上，越來越好。可就在這個公司發展勢頭最好的時刻，瑪麗居然打算幾億就把股份轉讓出去，雖然說房地產業泡沫很大，刨除銀行貸款與欠款未必真能有多少資金，但是此時房地產蓬勃發展，把一切資本都可以換算成錢，幾十億都不一定打得住。離開的時候我低聲提醒，瑪麗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幾個投資人的背影嘴角上揚。那神情，如同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或者，一頭見到獵物的狼。我跟了瑪麗這麼久，當然清楚她是什麼樣的女人。瑪麗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女人，很多男人看到她都會被她的美貌震驚，瑪麗真的很美，雖然性格彪悍，確實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就她那個造型任何時候扔回古代都能被選上個王妃貴人什麼的。人都有一種自我安慰的心裏，那就是覺得某些人某方麵比自己強，那麼其他方麵一定是不幸的，否則憑什麼他處處都比自己強？例如說一個男人的武力高，那麼一定是有勇無謀，一個女人漂亮，那麼一定是胸大無腦。而我真的覺得瑪麗沒有什麼弱點，她也真的是處處都比我要強上千百倍，情商智商都甩了幾條街。所以我相信瑪麗做任何事兒都有她的理由。既然不擔心，我自然是有點擔心我們家那個情緒波動很大的徐晴了。早早就回家，卻發現徐晴似乎一天都在家裏沒有動，看來昨天大哭的一場還真的是挺傷身體的。我進屋之後看她似乎沒有太大的事兒，隻是還是有點低落，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提那件事兒讓她傷心，於是坐下閑聊的時候把公司想要啟動這個項目的話告訴了她。徐晴突然有點興奮了，她說，我正好投資呢，要不然試一試？瑪麗怎麼還不給我一個折扣啊。你說徐晴現在到底每天在幹什麼？確切點說，什麼也沒有幹。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人生會如此的無聊。徐晴每日胡吃海塞，混吃等死，我勸了幾次，但是沒什麼效果。她手頭有幾十萬，但是這點錢大生意做不了，讓她做個小生意當老板娘每個月賺幾千的，她又不想幹。畢竟老許那麵的供奉還沒有斷，她沒有前進的動力。曾經聽過一個說法，人均一畝地的地方最窮。就跟徐晴是一個道理，這點錢餓不死，說不上還活得挺滋潤，但是卻沒有讓你前進的動力，如同溫水煮蛤蟆一般。其實我看著徐晴每天這個樣子，真有些心疼，我知道她並不想這樣，但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的去幫她。一聽到徐晴這麼說，我立刻也跟著興奮起來了，對徐晴說：“對，對，公司內部折扣的話，將來差價一定不少。”徐晴說：“那我貸款多買幾套，你覺得呢？”我點了點頭，對徐晴說：“我看可以，不過還是要提前說，最好的小區，估計會很搶手。”徐晴這個人的性格是說幹就幹，上去就打電話給瑪麗，瑪麗接起電話停徐晴說完，然後我看到徐晴嗯了幾聲，又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再然後就把電話給掛了。我說：“怎麼樣？”徐晴搖了搖頭，然後說：“瑪麗說了不讓我買，但是也不讓我問為什麼。”我愣了半天，瑪麗是最重感情的人，你看她們幾個人彼此都不喜歡對方，見麵跟仇家一樣，偏偏瑪麗對每個人都很好，對每個人都關心。但是此時，瑪麗突然不讓徐晴買那套她口中最好的小區了。說真的，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可是具體是什麼還真的說不出來。徐晴伸了個懶腰說：“不能買就不能買吧。隻是昨天那件事兒……”我嚇了一跳，徐晴昨天哭得夠嗆，也讓我心慌意亂，今天再提，難道還要哭一次？我對徐晴說：“你就別想那件事兒了，可以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徐晴說：“我不是說那件事兒，我隻是想家了，突然之間非常想家。”我連忙說：“回去待幾天也好，反正也要過年了，你又沒什麼事。”徐晴說：“我不敢早回去，你也知道……你能跟我回去麼？”“啊？”我有些吃驚。徐晴看了看我笑道：“你還怕我吃了你啊。這不是一直跟家裏說有男朋友，歲數大了躲不過去了，媽媽天天嘮叨我，我想你跟我回去應付一下，反正你過年也要回家，就到我家待一天。”“嗯。有點緊張。”“沒事，我保證把你完好無損地還給許願。”其實徐晴幫了我這麼多，她開了口我又怎麼能拒絕。越了解徐晴，我越知道她的難處，她的悲慘。在她的世界裏，除了她們四個之間那種畸形的友情之外，恐怕也隻有在我的麵前她才能保持原貌。而其他人，無論她是至親還是好友，她都把自己隱藏得很深，把自己的傷口深埋在心底。徐晴是孤獨的，是寂寞的。她的世界裏隻有她自己以及無窮無盡的屈辱。而我，真的希望即便沒有能力挽救她，也要盡自己所能的幫助她。盡一個朋友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