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仙尊找到我時,我和默默已在人界待了三百年了。三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曾經三百年孤獨無依一個人長大,而今用三百年陪伴我的孩子長大,她不用像我一樣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我幼年時的遺憾也算是在孩子的身上得到了彌補。
我在人界找了一座山定居,跟圖嶺的點點峰很像。環境清幽,鍾靈薈萃,常年四季如春,氣候宜人。不過就是人蹤罕見,本來我想為著默默的成長總要選擇個人多的地方,讓她有玩伴一起快樂成長。
但一則這丫頭寧願一個人玩也不願意和人界的孩子一起玩,她說他們太幼稚了堆泥人啊,過家家呀,實在是無趣的很。二則我們是神仙,幾百年上千年來容貌不變,未免在人界引起騷動,被人當成妖怪,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好吧,其實被當成妖怪也沒什麼,我剛開始不就是做妖怪的麼。開始的那幾十年我們每隔幾年換一個地方,每換一次惹一次豔遇。我也是心累。我甚至懷疑我的魅力是不是隻對凡人有效,否則之前的幾千年怎麼沒有桃花。在圖嶺那些長相凶狠的妖怪不曾對我手下留情,天上的神仙也不曾憐香惜玉。
第一次,我們搬到一家私塾旁邊,我想著默默聽著朗朗的讀書聲長大,將來興許能成為一個學識淵博的人。結果默默美成為一個學識淵博的人,反倒夫子給我寫了一首酸溜溜的情詩。那個酸呀真讓人掉一地的雞皮疙瘩。什麼逢娘子過學堂,自此相難忘,娘子若有意,月圓相邀柳下。
第二次,我給一家叫同福客棧的做廚娘,累死累活,工錢不多。還給老板惦記上了,老板長得肥頭大耳,神情萎靡,一看就不是個正經的。本來我是不願意去,然則老板娘盛情相邀,想著我好歹是個神仙,還怕區區一個凡人不成也就去了。誰知半夜裏老豬頭板摸進了我的房間,叫我一頓好打,徹徹底底打成了豬頭。
第三次,我們住的地方有些偏,一個叫方平村的地方。村裏鬧妖,附近的山裏來了隻叫柳淨妖,最喜歡漂亮姑娘,村子裏的姑娘三五不時的失蹤一個。這柳淨也是奇葩,每次要抓新的姑娘就把原來的放回來,如此循環罔替,樂此不疲可回來的姑娘一個個都瘋了。村裏人人閉門不出,談妖色變。然而,我一來那妖就盯上我了,每日裏和我鬥智鬥法。這樣一來就不抓村裏的姑娘了,村名們也發現了,自我來了以後這柳淨找上了我,就對村裏的姑娘不感興趣了。於是乎,村長來找我說項,說是犧牲我一人,幸福千萬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反正我又不是他們村的人。
第四次,默默被山賊抓走了。這孩子也是實誠,我跟她說在人界不能隨意動用法術,凡人肉體凡胎,經不起咱們一掌。雖然咱們是上仙真的傷了人,閻王爺還不能把咱們怎麼招。但咱們多積積徳,行行善,上蒼說不定什麼時候能給你那死去的爹爹凝聚一魄。結果這死孩子動手施法的事都留我做,明明可以稍稍變通就能脫身的事,偏偏就是不做。我一猜就知道這丫準我前一天沒答應給她弄一隻冰鎬雁的事,跟我慪氣呢。可我也氣呀,我也想弄隻冰鎬雁騎騎,可冰鎬雁那時你想騎就能騎的。冰鎬雁是群居羽類,團結的很,抓一隻容易,可抓一隻的後果就是麵對一大群,所謂蟻多咬死象。我還不想去惹他們,我這麼一分析。我覺得這孩子畢竟是我和幕遠的種,不笨,聰明,又可愛。肯定是個孝順娘親的好孩子,可我忘了當時她才五十歲相當於人類兩三歲的年齡,正是要抱抱,要親親,要舉高高的年紀。誰知這丫頭說我貪生怕死,不疼她,還說誰讓她沒爹,她要有爹他爹就給她把冰鎬雁弄來。說著就跑出去了。我聽著這小沒良心的話,又想到了幕遠,那個讓我痛了三百年的男人。我還記得他退我下涅池時的力度和觸感,毫不猶豫,幹淨利落。以及他轉身衣擺浮動氣流形成的風,拂過我的臉龐,盡管我昏迷著。他讓我疼的死去活來,現在他的種也來氣我。而後我一氣之下接到綁架信,也就半個月沒管,該吃吃,該喝喝。反正她有法術傍身,一般人傷不了她。
可半個月過去了,那死丫頭還不回來,畢竟是自己掉下來的肉,不擔心,還是怪想的。整頓整頓自己,鬢間簪著一朵白發,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不值幾個銅板,很明顯是喪偶寡婦。我想著我這一副單身寡婦帶著孩子,又沒錢的窮酸相。抓了默默也詐不了幾個錢,誰成想他們看上了人。默默這一個月充分的利用了自身具有欺騙性外表資源,扮可愛、扮萌是手到擒來啊,愣是讓一群粗枝大葉的爺們把她當公主一般對待。也難怪她半個月都不回家,我去的時候那大寨主正給她騎大馬,看著小家夥騎在一人肩膀上耀武揚威的樣,我嘴角抽了抽,這可確實比堆泥人、過家家好玩多了。我一到,話還沒出口大寨主就說了讓我給他做寨主夫人,好在經曆了前幾次的桃花運此次我也不大驚小怪了。巧言令色,模棱兩可應付了幾句。夜半帶著默默悄悄的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正如我悄悄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