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隻顧著與朱鑠閑話,猛一抬頭瞧那女子,不禁看呆了——這女子雖身份低微,白布衣衫,薄施粉黛,卻另有一番風情。二十五六的模樣,身材高挑體態豐腴,肌膚細膩宛若凝脂;一張白淨鴨蛋臉,俊眼修眉顧盼神飛,隆鼻秀口紅唇飽滿,淡掃娥翠猶如新月,後梳著整齊的墮馬髻,挽著發鬏,沒半點兒簪環飾物。雖是身位下賤卻天生高貴之氣,不像夫人身邊的丫鬟,倒像是來這府裏串門的青年貴婦,真真怪哉!
曹丕初時一愣,竟不禁隨口道了句:“姐姐有何吩咐?”
“公子折殺奴婢了。”那侍女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兩個酒窩,“聽說少夫人過來了,環氏、王氏二位夫人叫我迎少夫人進去說話。”環、王皆是側室,聽說甄氏來了少不得禮數,當初在一處居住關係又不錯,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但庶母嫡子又不方便親自出來,這才打發個侍女叫她進去。
曹丕微笑著朝甄氏揚了揚手:“姨娘喚你,去吧去吧!”
那侍女又過去給甄氏見禮,甄氏卻道:“我同公子有幾句話說,有勞姐姐先帶孩子們去吧。”
曹丕一旁觀看倒覺有趣——甄氏楚楚動人若風擺荷葉雨潤芭蕉,那侍女沉著穩重像一樹蘭桂雍容大氣,誰道天下之人氣質身份相符?這一主一仆倒似生反了。
那侍女領著倆孩子走了,曹丕兀自癡癡地看,甄氏將秀腕在他肩頭一搭,笑道:“這大涼天的還有蚊蟲,瞅準了不放往肉裏叮!”
“說什麼呢……看看都不成?”
甄氏卻道:“誰不準你看?你便有本事弄到家裏我也不管。隻是小心老爺子生氣,你招惹不起。”她話有所指,一年以前曹丕納同鄉校尉任福之妹為側室,惹曹操老大不高興,說他不務正業耽於美色,還責怪他不加請命私自與中軍將校結親。這回若再順手牽羊拐走幕府侍女,老頭子更要動怒了。
曹丕白了她一眼:“這話也就咱倆私下說說。人皆言上行下效,老爺子年輕時比誰都風流,到如今也是一房一房地娶,偏就不許我們兄弟多納,這叫什麼道理?”
話未說完甄氏就把他嘴捂上了:“胡說些什麼?你瘋了?”
“想你想的。”曹丕又抱她腰。
“別……”甄氏掙道,“說正經的吧,我可不是特意來看你的。母親行軍路上生病了,如今在孟津住著,雖有丫鬟伺候著,到底不算周全。聽說最近想熊兒,整日以淚洗麵。我這趟來是想跟兩位夫人說一聲,明天我帶幾個人也去孟津,親自服侍婆婆。”
曹丕大喜:“好!好!還是吾妻心思細膩。”父親遠在潼關伺候不上,甄氏若能將母親服侍好了,這對自己也是有頗多益處的,“叡兒舍得你走嗎?”
甄氏歎道:“咱孩兒倒是離得開我,偏我卻舍不得這冤家。為了照顧婆婆,也為了你,暫叫他到幕府住幾日。今兒聽說要進來,連蹦帶跳,嚷著要跟宇兒玩。”大戶人家怪事多,曹叡乃曹丕之子,卻與環氏最小的兒子曹宇同庚,這對小叔侄不論輩分互稱乳名,倒能玩到一起。
曹丕緊緊攥著甄氏的手:“有妻如此,夫複何求?我在這府裏忙政務,母親那邊就拜托你了。如今咱多受些委屈,日後不愁沒有髢簪鳳襖讓你穿戴。”
甄氏嫣然一笑:“你呀,就是這張嘴!”嬌滴滴地去了。
曹丕見妻子走遠了,伸手招呼朱鑠——他夫妻說體己話,朱鑠可不敢聽,離著老遠在儀門下蹲著。這會兒一見招呼趕緊躥過來:“大公子有何吩咐?”
“有件事叫你查查。”
“莫非您想知道那侍女是誰房裏的?”
“嘿嘿嘿,”曹丕笑了,“你小子就在這等事上機靈。”
朱鑠諂笑道:“公子放心。恰巧呂昭回來了,我跟他私交厚著呢,一準幫您打聽得清清楚楚。這府裏侍女多了,丞相也記不清楚,公子若是中意,小的疏通疏通,把她弄到您府裏去?”
“少貧嘴,先問清楚再說!”曹丕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忙的都是軍國大事,這些不要緊的還用得著我吩咐?你看著辦吧。”
“明白。”朱鑠會心一笑——別的地方倒也罷了,唯獨對女人這方麵,大公子真是隨老子!
遊說失敗
韓遂、馬超及關中諸將的叛亂並不像預想得那麼順利。當初一起謀劃時都信誓旦旦,大有不誅曹操誓不罷休之勢,可真到了行動的時候卻人人退後,不是糧草不濟就是境內盜賊作亂。本來就是賊出身,還鬧什麼賊?其實大多數人還是信心不足,都在觀望之中。真正起兵的隻馬、韓兩家以及離潼關較近的梁興、李堪、張橫。而行軍過程中壞消息接踵而至:太原商曜還沒怎麼造出聲勢就被夏侯淵、徐晃剿滅,劉雄突襲弘農遇伏遭擒,曹仁所部已趕來增援,最後連曹操都到了。關中叛軍與曹軍隔潼關對峙,形成將兵相持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