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以來,昭璃始終為重複的噩夢而痛苦不已。
不知從何時開始,夢魘之後的昭璃已經不再尖叫著驚醒了。與其說是習慣,倒不如說是單純的精疲力竭才比較正確。心煩意亂也是需要消耗體力的,一點點的睡眠不足雖然不會弄垮身體,但是夢魘中帶來的東西,已經不是突發性或者暫時性的不適,而在轉變為一種靜悄悄深入侵蝕她的恒常疲勞。
“……為什麼……每晚都會做這種夢……”
恐怖的殘渣掠過腦海。
明明沒有刻意要求過,意識卻詳細記錄了夢中的內容。相同的夢境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重複的話,就不得不記住了。
令人憎厭的噩夢。
想要忘記,害怕想起——可卻忘不了,仿佛在說不允許忘記般,噩夢每天都在重複著。不僅是在沉睡中,就連醒來時,也在苛責著昭璃。
明明身體冰涼、手腳麻木幾近失了感覺,心髒卻用異常的速度,不斷激鳴。感覺惡心,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但其實胃裏沒裝任何可供吐出來的東西。昨天的晚餐,昭璃幾乎沒動過一口。能感到饑腸轆轆,可由於更為難受的惡心感盤踞在腹中,根本沒有想進餐的食欲。
感到輕輕的暈眩,艱難地躺在床上的昭璃手背掩麵。
無法停止的悸動,難以言表的失措感埋覆全身。
隻是夢,隻是夢,隻是夢,隻是夢。
——這麼說服自己。可是,無論怎樣把人的怨念涉入夢的領域,設法從潛意識中封鎖起來,卻都無法改變內心深處如泉水般不斷噴湧的感覺。
似乎在警告曾經自己不斷尋死的行為,讓昭璃深深體驗到了死亡世界的可怖。
難道是上天以夢境示警,借此來懲罰昭璃之前作為共生的不忠嗎。
可是……即便這樣,我也……
“昭璃。”
一隻溫暖的手覆上昭璃顫抖的雙手。紅炎此刻似乎顯得比昭璃更憔悴——但他的俊美風度依舊不減。
“我沒事……”
又讓紅炎為自己擔心了。昭璃難為情地扭過頭。
就在這時——
“咦……?”
周圍一暗,柔軟的感覺瞬間包覆了她。
發愣了一會後,昭璃才意識到這是紅炎溫柔地抱住了自己。
昭璃覆在臉上的手無力地垂下。
“乖,沒事的,有我在。”
紅炎溫柔的呢喃在耳邊響起。
帶著非常好聞的香味。
傳來另一種跳躍的鼓動。
柔軟、溫暖、和煦。就像被母親擁抱著的孩子般,昭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幸福感滲入心中。
在他的懷抱中,昭璃竟然沒有半分羞怯的情緒——至少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種閑情。
“有我在,沒事的。”
紅炎這麼重複。
他的擁抱漸漸融化了昭璃心中凝結的恐懼。
“隻是做夢而已,不要怕。”
“紅炎……”
如同死者般冰涼的身體上,重新恢複了溫度。
撞擊胸口的那股惡心感漸漸平息。所謂的救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昭璃心想。
可是……
凡人的身體與精神都是極為現實之物,心中剛緩過勁來,便注意到此前沒有發覺的事。
輕撫耳旁的紅炎的吐息,將臉嗬得癢癢的;緊擁著自己的健碩身軀,紅炎一貫的穿著,讓她的臉貼合在他的肌膚上。雖然不止一次這樣感覺他皮膚的溫度,但是回過神來昭璃還是會覺得麵紅耳赤。
昭璃一臉窘色,逃避著紅炎投來的視線。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呢。”
意識到剛剛的失言,昭璃緊張的神經繃起,因心中突現的不安背脊也開始不自然的僵硬挺直。感覺到她情緒變化的紅炎,則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著她。
“沒關係,私下的時候就這麼叫我。”
“可是這樣太沒有禮貌了……”
“我想聽你直呼我的名字。”
好像撒嬌一樣的語氣。被他這麼要求,哪怕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搖吧。何況他連日來的照顧與多情,早已冰釋了昭璃那顆仇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