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點了點頭,說:“希望你能一直記著你今天跟我說的話。”
今天的孟若蘭穿著一件白底碎花的的確良長袖襯衣,下身是一條藍滌卡的褲子,褲子是沈母幫著做的,那天孟若蘭培茵兩個人從西平回來之後,孟若蘭就跟沈母好好地談了一次,孟若蘭把自己的困擾,自己的想法跟沈母說了之後,沈母沉吟許久,才跟孟若蘭說:“若蘭啊,阿姨覺得你要是覺得周小元能好好的待你,不嫌棄你出身不好,那就嫁給他吧,你在這裏雖然還有孟教授,但是阿姨怕再來一個咱們對抗不了的人啊,這麼些年,很多事情你都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世道這麼艱難,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很好啊。”
孟若蘭低著頭沒有做聲,沈母摸了摸孟若蘭烏黑油亮的頭發,說:“若蘭啊,你爸媽不在身邊,阿姨這麼些年一直拿你當自己的閨女看待,當年你能一個人支撐著從京城來到這裏阿姨覺得你性格非常的堅忍,你現在也這麼大了,眼看著村子裏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都結了婚或是有了婆家,你要是在不找一個,就很打眼,你長得這麼好看,阿姨怕再來個不懷好意的。小元那個孩子阿姨知道,雖然從小沒了娘,但是卻依然長成一個樂觀開朗的小夥子,還有小元他爸,雖然當初也是造反派起家的,但是咱們沈家村也是受了他不少的照顧,就說你爺爺他們幾位從京城來的老教授,要是沒有小元爸爸在上麵撐著,那得有多少造反派來揪鬥啊,有時候真的不能看表麵,得多去想想裏麵的關聯呢。”
孟若蘭抬起頭,看了看沈母,說:“阿姨,謝謝您,我再好好的想一想,想好了我就來跟您說。”
又過了兩天,孟若蘭來找沈母,說:“阿姨,我想好了,我決定嫁給周小元,我這樣的家庭出身,能找周小元那樣的男人也算是燒了高香了。”
沈母說:“若蘭啊,你不能這麼想,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一定不能誰比誰高一頭,誰比誰厲害,你們以後成了家就是兩口子,兩口子在一起是過日子的,不是來比誰成分好,誰配的上誰,誰配不上誰的。”
孟若蘭聽沈母這麼說,臉色微紅,說:“阿姨,我覺得我的成分不好,人家周小元成分那麼好,我這是高攀人家了。”
沈母說:“阿姨過了這麼多年的右派生活,覺得還是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咱們不能因為成分不好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這樣以後怎樣生活啊?若蘭,你是一個人,你是一個有自己的思想的人,你不應該因為成分的問題就自卑,就算是成分不好,你也應該昂著頭去生活,千萬不能彎下自己的脊梁。”
孟若蘭聽了沈母的話,眼裏已經有了淚水,這個從十幾歲就來到這裏的姑娘,一直背著“黑崽子”的名號,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姑娘,來到這裏跟著村裏人下地幹活,麵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摔成八瓣,那雙彈鋼琴的手已經因為日常的勞作布滿了老繭,有時候孟若蘭會想,到底前麵那十幾年是夢還是這些年是一場夢,真盼望這個夢能早點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