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樞殿,謹言仍默然前行,仔細看去,他的腳每一步踩在石階上,步伐如同測量過一般。
看似緩慢,速度卻是極快,而且極為從容。
鳳蕭忽然想起玄昕的話,腦海中不由得勾勒出這位俊美的尊主,昔年頂著風雪,一步一步拾階而上的情形。
鳳蕭追上去,倒退著往上,緊盯著他的臉,問:“你不怕我包藏禍心?”
謹言目光盯著地麵,似乎無心他顧:“不怕。”又說,“宗門諸事,皆逃不過我的眼睛。”
“喲,”鳳蕭一臉揶揄,鼓掌了幾下,道:“沒看出來您老人家如此厲害,小的有眼無珠了。”
謹言揚了揚。
很淡的弧度,便確確實實是笑了。
不知為何,鳳蕭也跟著笑了起來。
明明從未見過,此前互不相識,這一刻,在這靜謐的山道上,兩人卻都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對鳳蕭來說,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甚至是久違的,曾經所熟悉的感覺。
那便是和謹言在一起時的自在。
當初她為什麼那麼喜歡謹言?仔細想想,無非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很輕鬆自在。
無論何時何地,哪怕天崩地裂洪水滔天,那人總給人一種有他皆處處皆桃源的感覺。
謹言忽然問:“你的夫君……”
鳳蕭:“嗯?”
“他還活著?”
鳳蕭歎了口氣,“應該吧。”
應當是活著的。
她摸了摸木雕,沒有發覺懷裏的木雕上有紅芒一閃而逝。
謹言的衣袂在山風中翻飛,他周身是寒冷的,連距離他近一些的植被,也似乎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霧。
待他遠離,一切又恢複如常。
這一切,鳳蕭瞧得清清楚楚。
忽然之間,她仿佛有些明白,為什麼在天願那兒看到的那幅他的畫像,會是那般孤寂了。
她胡思亂想著,忽聽謹言道:“你想要《夙魂》?”
鳳蕭猛地盯住他!
謹言眼角彎了彎,眼底那抹孤寂似乎淡了些許:“看來是了。”
鳳蕭心中暗歎,她都要懷疑,這個人真是謹言的轉世了。
一樣的能通過一點線索,便能精準的猜出答案。
尤其是關於她的。
事已至此,鳳蕭便也不藏著掖著了,見謹言似乎並不在意她圖謀的是他的功法,便直接了當的問:“那你願意讓我看看麼?”
謹言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停下來,問:“你以何回報我?”
鳳蕭著實是吃驚,不曾想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尊主大人,竟也跟生意人一樣談論起報酬來。
她道:“你想要什麼?”
“尚未想好。”謹言道:“待我想好之後再與你說。”
鳳蕭頓時大喜過望,甚至有些不敢置信:“這麼說……你是願意給我《夙魂》了?!”
謹言緩緩搖頭。
鳳蕭喜色僵在臉上,嘴角抽了抽,“尊主,您逗我玩兒呢?”
謹言再度搖頭,“尊主功法不外傳。不過,或許我能幫忙。”
鳳蕭著實是震驚了!
她何德何能,能讓謹言屈尊替她辦事?
她一時震驚難言,謹言卻道:“日後莫在深夜四處亂跑,聖山上處處有殺陣,不熟悉地形容易受傷。還有,”他動了動手指,鳳蕭腰間係著的屬於玄昕的玉牌便飛到半空,這一手隔空探物叫他使出來,多了絲仙氣,“別再行偷盜之事。”
被他那雙明鏡似的雙眸盯著,鳳蕭心中難得生出一絲尷尬,咳了咳,道:“謹遵尊主教誨。”
謹言又是輕輕一揮手,玉牌落回鳳蕭手中,“夜深了,去歇著吧。”
鳳蕭一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淩宵殿神衛所居之處。
“謹……”待她再度轉頭,身邊哪裏還有謹言的身影?
鳳蕭握緊玉牌,望向月夜下的聖峰。
那冰霜覆蓋的山巔,安靜的聳立於雲霧之間,宛如一尊守護神,默默凝視這座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