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覆水難收1(1 / 2)

一種痛徹心扉的心寒。

是啊,人啊,是在生病的時候才需要親人的探望,照顧,嗬護。

如果痊愈了,何必要人探望?

那是一種悖論。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口幹舌燥,心如刀割。

她轉身就走。

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一路上看著家廟的風光,陽光照射在一方天井裏麵,一間小小的木屋子,裏麵一張床,此外,一茶一幾。

雖然幹淨而素雅,但是掩飾不住的清寒。

就如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種粗布衣衫,簡簡單單,形如民間女子,和柳兒身上的差不多——這跟昨日馮老爺家裏的奴婢,歌女比起來,都差距甚遠。

她不再是馮昭儀。

真的早就不是了。

隻是這貧寒的木屋裏,一個芳華減去的女人而已。

她進去的時候,順手關門,他的手伸出,撐在門上。

一時,竟然無語。

她獨自在木椅子上坐下來,臉一直對著窗外,看著那野生的花架,一叢一叢地在窗口蔓延開去,空氣裏,充滿了一種香甜的味道。

本來,那野生的花藤長得很遠很散,是葉伽有一日親自整理,修剪,把它們引到了這間房子的屋頂,從此,春夏秋三個季節,常綠花開。

她看著花叢,竟然癡了,也忘記了門口站著的那個男人——此時,隻想到葉伽一個人,想起他在哪裏?

路上?山間?客棧?

四處奔波?

趕來探望自己的路上?

葉伽何在?

“妙蓮……”

“妙蓮……”

“妙蓮……”

……

門口那人,一聲聲的,口開口合,但是,她心不在焉,也沒在聽,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愧疚也罷,自責也罷,懺悔也罷,討好也罷……她不在乎,甚至連他的來意,她也不在乎。

但是,當他走過來,再一次摟住她的肩頭的時候,她就不得不在乎了。

她站起身,態度非常冷淡而疏離:“陛下,這是家廟,不宜停留,請回吧。”

那樣冷淡的態度,是他根本想不到的——他也第一次覺得慌亂——比她當初和自己的決裂更加慌亂。

仿佛,這才是真正決裂的開端。

就像他此時才想到的本質的問題:這麼多年了,妙蓮還沒變吧?

他強行打消了自己這個念頭,不不不,妙蓮不會變——那是世界上最愛自己的女人,就算全天下之人都變了,她也不會變。

尤其,當他拉住她的手的時候——大手摩挲過她的掌心,才察覺纖纖玉指之下的那種粗糙——她的右手的掌心,微微隆起,裏麵一條淡紅色的毛毛蟲一般的醜陋的傷疤——當年的燙傷、她斷掌絕儀時的傷痕……層層疊疊,不堪重負。

這傷痕,讓他更是不安。

心裏,竟然第一次在她麵前變得緊張,仿佛一種無從把握的無力感——

“妙蓮……我來接你回去……我們回宮,好不好?”

回宮?

這樣的字眼,就如尖刀插過心口。

那時,她忽然崩潰了,歇斯底裏,是絕望的一種反抗。

她惡狠狠地,一把將他推開,氣喘心跳,做賊心虛:“陛下,請你快回去。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馮老爺他們都該到處找你了……陛下,你回去吧……”

他非常固執,非常堅決:“妙蓮,你跟我一起回去。”

然後,轉向了門口:“來人,給娘娘收拾東西!”

這一聲“娘娘”,簡直讓她如夢初醒。

“出去……滾出去……我不需要收拾任何東西……”

柳兒和侍衛都被她喝退。

拓跋宏站在她對麵,仔仔細細地凝視著她——第一次,他覺得這個女人如此陌生,就好像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馮妙蓮——不再是當初那個病得奄奄一息,充滿絕望之情的女子。

“妙蓮……”

她克製,強力地克製:“陛下,請回吧……”

他的大手忽然伸出,緊緊地摟在她的腰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幾乎是貪婪地呼吸著她發梢之間傳來的那種幹淨的香味——

縱然三宮六院,縱然再多的女人——可是,那種初戀的情懷,任何男人,都隻能一次——一生之內,唯有這一次,如此的心跳氣短,如此的血液沸騰——過去的種種不快,一掃而光。就好像兩個人的擁抱,是如此的天然,如此的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