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早就把這個皇帝這個“物”格出來了:“這好辦,我已向皇上提了湖南衡州、永州、郴州等地匪徒滋生,準備為皇上分憂,倘若皇上同意,我馬上去坐鎮衡州,就近便宜行事。”
駱秉章很歡樂:“我看行,你這幾天有什麼困難,盡管說,我絕對義不容辭。”
曾國藩苦笑。幾天後,鹹豐的聖旨來了,允準他移團練到衡州,解決匪患。曾國藩多日來終於笑逐顏開,去告訴駱秉章這個消息。在去巡撫衙門的路上,他看到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像是準備慶祝節日。隨便攔住一路人問原因。路人滿麵笑容地告訴他,“曾屠夫要走了,這比過大年還值得慶賀。”
曾國藩長歎一聲道:“百姓愚昧,不知我心啊。”
百姓愚昧,官員更愚昧,他走到巡撫衙門口時,看見巡撫衙門也在披紅掛綠。駱秉章和一群官員正在衙門裏談笑風生,一見到滿臉苦大仇深的曾國藩,紛紛站起來向他問候。
曾國藩知道,這是帶著濃厚情感的歡送會。駱秉章興奮地說:“皇上的聖旨我們已知曉,曾大人很能幹,希望到衡州後繼續發光發熱,拯救眾生。”
曾國藩賠著笑,駱秉章有點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時候走?”
曾國藩感覺到了,如果他回答,現在就走,駱秉章和那些官員非抱著他的頭親幾口不可。為了不掃這些人的興,他隻好把去衡州的日子提前:“明天一早就走。”
官員們小聲“噓”起來,曾國藩訕訕地笑了一回,灰溜溜出了巡撫衙門。轉過牆角,他眼露凶光,咬牙切齒、喘著粗氣道:“和血吞,和血吞!”
1853年9月最後一天,曾國藩和他的“大團”在長沙城鞭炮齊鳴中黯然地離開,它留給長沙城一個火藥味十足的背影。
去衡州的路上,曾國藩繞道老家湘鄉看望家人。曾麟書對兒子在長沙的行徑早已耳聞,不禁愁腸百結,這位老人眼睛通紅地歎道:“我的兒啊,你是活生生被長沙趕出來的啊。”
曾國藩雖心知肚明,嘴上卻不承認:“老爹這話差矣,我是去衡州練兵,我要練出一支比八旗、綠營強悍一百倍的部隊,我要平定長毛賊亂,還天下太平。”
曾麟書流下淚水:“你該把綠營兵槍擊你的事說給皇上聽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曾國藩握住老爹幹枯的雙手,加重了語氣:“打脫牙,和血吞。埋頭苦幹必有揚眉吐氣之日。”
曾麟書非常讚賞兒子這種性格,再看到兒子臉上堅毅的表情,心情已平和。曾國藩此時也感覺到興奮,突然暢想起美好前景,可當他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地來到衡州後,立即蔫了。
衡州政府官員早就接到省政府的口頭警告:曾國藩這廝被我們趕到你們衡州,你們如果有能力也可照葫蘆畫瓢,倘若沒有能力,也不可幫他。
衡州政府謹遵上級教誨,所以曾國藩到衡州後,發現自己連個辦公地點都沒有。去找衡州政府,衡州政府攤開雙手,還聳聳肩說:“我們就這條件,有時候連政府部門都要去廟裏辦公。您自己想辦法吧。”
曾國藩隻好自己想辦法,辦法很快就有了。有一富戶人家特別擔心土匪來搶劫,見到曾國藩到來,喜出望外,所以把自家的祠堂借給曾國藩當辦公室。
解決了辦公場所,下麵的問題就不請自來:這是個什麼部門呢?倘若有信件往來,他的地址總不至於寫“××家祠堂”收吧。
曾國藩琢磨好久,才把一麵“統轄湖南湘軍總營務局”的牌子掛了出去。可才掛上,他意識到不對,馬上又摘了。這個牌子太張揚,而且和他的職權也不符,他在湖南是幫辦,不是統轄。他又開始琢磨,想到了當初在長沙設置的審案局,這是個在湖南臭名昭著的部門,可此時沒有辦法,隻好再把它請出來。
辦公場所和牌子都有了,更大的難題馬上擺在他麵前,當然這個問題也是大多數人的難題,它的名字叫“錢”。
曾國藩到衡州建軍隊,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不可能從政府那裏拿到錢。他又沒有點石成金的法力,所以隻有一個辦法:眾籌。也就是勸那些富紳捐款,當然,不可能白捐。曾國藩允諾會由國家授予他們一些榮譽性的虛職,還有省政府給的大獎狀。第一個被“眾籌”的自然是曾國藩辦公場所——祠堂的主人,主人很不情願。他說,我已把祠堂免費讓你們辦公,這也算捐款啊。況且,你們從我這裏拿了錢,將來是否真能保護我們,還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