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目標:安慶(3)(1 / 3)

曾國藩眉飛色舞地對人說,苦熬了這麼多年,今日終於“事權歸一”“操持在我”了。當他心花怒放時,一道閃電射入腦海,這道閃電自然是中國傳統智慧——月滿則虧,越是站得高,越要萬分小心。

想到這裏,他急忙跑進內室靜坐,總算祛除了這過度興奮的惡念。當他走出內室,心腹們齊刷刷地看向他,每個人眼中都充盈著希望的光芒。

曾國藩坐下來,挺直了腰身,平靜地說道:

“開始吧!”

這場在曾國藩人生中最重要的會議隻開了半個時辰,就散了。因為胡林翼有點興奮過頭,並且讓曾國藩執行他的宏大計劃。這個計劃近乎駭人聽聞:除曾國藩圍攻安慶的部隊外,再招募兩支部隊,一支出揚州,一支出杭州,曾國藩居中指揮,三路彙合後,直奔太平天國巢穴南京,打洪秀全一個措手不及。

胡林翼的計劃得到大多數人的讚同,曾國藩看到心腹們吐沫橫飛,在桌子上指手畫腳、指點江山的神韻驚倒眾生,不禁皺眉不語。

眾人發現曾總督隻字未語,都閉了嘴。曾國藩和開會前一樣,吐出三個字:散了吧。

左宗棠留了下來,挺著胸脯,嘴角上揚地盯著曾國藩。

曾國藩知道左宗棠有話說,而且是不太受用的話。

左宗棠向來快人快語,今天同樣如此,他等曾國藩徹底坐定,語速飛快地說道:“你這個兩江總督不好當。表麵看你掌握大權,總算熬出了頭,得到中央政府的重用和新任,其實你現在是火中取栗,艱難得很。長毛已占有蘇南,南京和蘇州、常州聯成一片,聲勢重振,力量倍增,杭州、皖南岌岌可危,東南大局正如你當年所說,糜爛不堪。”

曾國藩對左宗棠的分析頻頻點頭,名義上他管轄江蘇、安徽、江西三大省,實際上他能掌握的僅為江西一省,要命的是,太平軍常常攻入江西,縱橫馳騁,搞得江西某些地方清晨是清軍的領地,中午就變成了太平軍的。江蘇北部雖說牢牢控製在清軍手中,但曾國藩鞭長莫及。至於富可敵國的上海,卻在江蘇巡撫薛煥手中,而薛煥是何桂清的人,曾國藩不可能得到上海一毛錢。

也就是說,曾國藩現在雖是兩江總督,在軍餉上仍要靠胡林翼的支持。

所以他根本不會在這種時候直搗南京,他早就有了不可更改的成見:欲置太平天國於死命,必須以攻取安慶為第一要務,然後才是直搗南京,用兵江蘇!

進祁門

1860年陰曆六月,曾國藩把指揮部遷到了安徽南部的祁門。他來的時候是滿懷希望的,這是他多日思考的結果。

從地圖上看,祁門縣位於安徽徽州西麵,屬徽州管轄。它是個閉塞的小縣城,但因為在安徽、江西和浙江三省交界處,所以地理位置異常重要。

在此駐軍,可阻止太平軍南進江西,又能北顧安慶,一旦圍攻安慶的部隊受到威脅,可快速北上馳援。

另外他跑到這裏,可以給清政府一個假象:我曾國藩正為收複蘇州、常州做準備。

這就叫“一箭三雕”,然而,曾國藩中了“紙上得來終覺淺”的魔咒。

當他抵達祁門時,一跳三丈高:我操,怎麼是這樣的地方——祁門四麵皆山,祁門鎮則形如釜底,用兵家的說法,這是絕地。

李鴻章當即就跳起來:“老師,這地方和墳墓有何區別,咱還是另選地方吧。”

曾國藩臉上抽搐著,隨即惱羞成怒:“我們還沒有紮營,你就說要走,你想擾亂軍心嗎?”

李鴻章可挺不起這麼一大頂帽子,但他有高度的責任心,仍然相勸。他指出,隻要敵人知道咱們在這裏,先不說攻不攻,隻要把兩條通往外界的道路封鎖,咱們就隻能等死。選這樣一個地方,上對不起先人,下對不起後代,可謂是自尋死路。

曾國藩翻起三角眼,狠狠地瞪了李鴻章一眼,然後假裝去欣賞風景。祁門的風景是極好的,它四麵環山,山上樹木鬱鬱蔥蔥,儼然人間仙境。當時正是早晨,鳥兒未飛,風兒未吹,四周一片寂靜,人如在畫中。但這是人的感覺,如果站在老天爺的視角,這幅畫完美詮釋了一句成語:甕中捉鱉。

其實,曾國藩選擇祁門,並非是四六不懂,他在地圖上看祁門,發現那是堅不可摧之地,誰知道那時的地圖並沒有3D,所以無法看出地勢的高低,於是才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曾國藩也很後悔,然而他不能走,至少不能馬上就走。

這其中的苦衷隻有他自己明白。

當初,清政府任命他為兩江總督,要他立即去解放蘇州、常州,他找各種借口,遲遲不動。清政府屢屢催促,他才選了祁門,並且對清政府說,在這裏駐紮即可策應安慶,又可東顧江浙,實是萬全之策。清政府雖不爽快,卻還是對他抱有信心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