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荃問:“老哥,如何做官、特別是做大官呢?”
其實這個問題,曾國荃問過李鴻章。李鴻章的回答險些驚掉了他下巴:“在大清朝,最容易的事就是做官,官越大越好做。”
李鴻章有著超人的智慧和快速反應能力,曾國荃深諳,這種人的答案肯定和愚鈍的老哥不同。
毋庸置疑,曾國藩和李鴻章的答案大大的不同。
他對曾國荃娓娓道來:“人人都說做官隻要搞定上級就萬事大吉,其實這是誤解,至少這不是做官為蒼生為天下的人的想法。要做大官,第一步先要搞定你的幕僚,也就是充分了解你的幕僚,誰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什麼性格,什麼品格。如何了解他們呢?有個方式很簡潔:看他們起草的折稿。”
所謂折稿,就是幕僚以主人的名義寫給皇上的奏折草稿,雖然是以主人的名義,但字裏行間總有幕僚個人的思想。
曾國藩對老弟說:“那些文采飛揚、人品高貴的人的折稿,要看兩遍,第一遍看其辦事的主意如何,奏稿寫作的整體布局如何;第二遍則看其文采如何。每天看一兩個奏折,一個月下來,就可以對幕僚其人有個大致了解,由於他們經常處理這種事,所以就能知道當下官場中人的能力作為。”
曾國藩重點強調,一定要時刻向你的屬下和幕僚灌輸這種思想:我在你們就在,你們的使命就是維護我的存在。
他舉例說:“比如咱們湘軍,我曾嚴厲規定過,在作戰過程中,任何一級軍官運氣很差而戰死,他手下的軍隊便就地解散。營官戰死,整個營就解散,全部趕回家,一個不留;以此類推,十個人的長官若戰死,這十個人也必須就地解散。”
“我這樣做的目的隻是讓士兵們在作戰過程中盡力保護長官,隻要長官向前,沒有人敢退後的。因為他們的前途和命運都掌握在長官手中。”
最後曾國藩神秘兮兮地對曾國荃說:“上奏這回事也有門道。平常小事不必多奏,就如寫文章,一定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比如你這個浙江巡撫在天京城外,肯定有很多事要上奏,但我告訴你,除了攻占天京一事需大奏特奏外,其他小事可以忽略。真有那麼一天,你攻下天京,一定要以你浙江巡撫的身份迅速上奏,不必通知任何人,包括我。奏折發出三天後,再和其他政府官員通報,這樣能給中央政府一個突出的好印象,這是我總結的做官訣竅,你要三思。”
曾國荃對老哥的做官訣竅嘖嘖稱奇,他說:“看上去簡單,做起來應該很難。平時想得很絕妙周全,真若臨事,就會念頭頻現,不知如何是好,人和人之間不就是這點區別嗎?!”
曾國荃這樣說,不是因他的智慧不能理解老哥的諄諄教導,而是因當時戰場形勢緊迫,他要先解決戰場問題,才有時間去琢磨官場問題。
圍困天京城已三月有餘,但天京城裏如同墳墓,毫無動靜。除了城牆上飄動的旗幟和夜晚點起的火把外,曾國荃根本意識不到裏麵還有人。
按曾國藩的預想,三月之後,天京城裏就該缺糧。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曾國藩預想錯了。其實,天京城裏早已缺糧,李秀成和太平天國的支柱洪仁玕想方設法艱苦奮鬥,節衣縮食。洪仁玕甚至計劃要李秀成出城去找糧食,李秀成認為這不現實,如今天京城外的世界已不是從前那樣,天京城外的敵人如四麵的洪水般正向這裏湧來。他唯一的夢想就是,逼迫曾國荃進攻,消耗湘軍的力量。所以,整個天京城是在硬撐。
曾國荃極力說服老哥:“夜長夢多,還是打吧,至少應該把天京城外敵人的防禦摧毀啊。”
曾國藩在棋盤前冥思許久,終於吐出了四個字:“那就打吧。”
得到老哥的支持後,曾國荃一夜之間就做出作戰計劃,第一目標就是天京城南門外的九座堡壘。戰鬥非常順利,湘軍很快就拔除了這九座堡壘,把堡壘內的太平軍驅進了天京城。這一輕而易舉的勝利搞得曾國荃有點神經兮兮,摸著自己即將痊愈的臉,總感覺這是敵人的奸計。
他不知道的是,天京城南門九座堡壘早已缺糧多日,人心渙散到極致,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崩潰。麵對曾國荃的猛烈進攻,他們幾乎是樂不可支地跑進天京城。
1863年6月底,湘軍水軍對天京城西麵江麵要隘九洑洲發動強力打擊,九洑洲瞬間陷落,在此之前,還有可憐兮兮的物資通過這裏進入天京城,如今,天京城真的隻能靠自己了。
曾國藩不容太平軍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在得知曾國荃圍住天京城南門和切斷西門與外界的聯係後,立即派鮑超渡江圍攻天京城北門神策門,如果成功,天京城的末日就會進入倒計時。
洪秀全慌忙在天京城裏作法,焚香禱告請上帝拯救他們。上帝顯靈了:鮑超正在全力奮戰時,突然軍中瘟疫大起,他的兵團戰鬥力銳減。對曾國藩而言,可謂禍不單行,鮑超軍中瘟疫大起時,又傳來安徽北部和江西太平軍大舉反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