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媽的!曾國荃暴跳如雷,心如亂麻,老子拿下金陵,這是震鑠古今的巨功,你不嘉獎就算了,竟然還斥責我,這他媽的還有天理嗎?!
他一麵說,一麵竟拔出寶劍,無人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大家都一擁而上,把他按住,跟他商量著說,要冷靜,等曾大帥來了再說。
曾國藩抵達金陵後,聽說了紫禁城的聖旨和曾國荃的舉止,大為恐懼。他好言好語勸說老弟,推己及人,咱們應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們這樣做,肯定有他們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咱們應找出這種理由。
曾國荃一語道破:“狗屁,他們就是看咱們坐大了,心生恐懼。”
這也是曾國藩的看法,事實正慢慢證明,兄弟倆的看法非常正確。
李秀成被處死的當天,僧格林沁的好友、江寧將軍富明抵達金陵,他告訴曾國藩,八旗部隊要進駐金陵,而他是來視察情況的。
曾國藩用好酒好菜款待他,富明直抒胸臆:“李秀成真死了嗎?”
曾國藩就讓人把李秀成的屍體拖來給他看,他用手帕捂著鼻子,皺眉不已。屍體已不成樣子,根本看不出來它就是死掉的李秀成。這位滿洲肥佬質問曾國藩:“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你們給他整容了嗎?”
曾國荃冷冷地回答:“酷刑之下,就是金剛菩薩,也會麵目全非,大人對這種事應了如指掌吧。”
富肥佬“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回到停泊在江麵的軍艦上,他氣憤難平。曾國藩一路小跑地來了。
曾國藩把一堆檔案放到桌上,賠著笑說:“李秀成的確已死,這是非官方和軍方人員的口供,他們都見過李秀成,也見到了他臨死前的樣貌。”
富肥佬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還有幾個洋人,都是傳教士,他們也可以作證。”
“哦!”富肥佬一聽到有洋人,馬上換了腔調,“曾大人啊,非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向北麵拱手,“你明白嗎?”
曾國藩當然明白,是北京方麵不相信他。富肥佬不過是個前奏,下麵肯定還有更大的麻煩,他必須要十萬分小心。
有幕僚說,此時應主動進攻,上奏申訴。曾國藩思考了一會,慢慢地說:“我們還是以靜製動吧,況且他們會主動的。”
慈禧和奕訢隻能“萬不得已”地主動封曾國藩為侯爵,曾國荃為伯爵。
王闓運先在曾國藩後麵一驚一乍起來:“嗚裏哇啦,是可忍孰不可忍!當年鹹豐在的時候,說過誰若是能打下金陵,就封誰為王。這侯爵伯爵,連公爵都不是,大打折扣,嚴重縮水啊!”
曾國荃也大不滿意,對老哥說:“我封個伯爵倒也罷了,怎麼隻給了您個侯爵,他們這是卸磨殺驢!”
眾將士們轟隆隆議論起來,“肅靜!”曾國藩低沉地說道,“諸位,皇上自有他的主張,我們做臣子的,豈能妄議?!今後不許再對此事發表任何意見。”他說這話時盯住了王闓運,意思是,尤其是你,管住你的大嘴巴。
他又去看曾國荃。曾國荃就如同一個炮仗,隨時都能爆起來。
晚上,他單獨見曾國荃。交給他一張紙,紙上隻有一個字:挺。
曾國荃大惑不解:“什麼挺?挺什麼?”
曾國藩望向窗外,漆黑一片。在這漆黑一片裏,人連一點欲望和希望都沒有。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別人都騎著咱們脖子拉屎啦,你還要給我講故事?!”
曾國藩對老弟的態度不理睬,慢悠悠地說:“從前有個老頭,請了貴客來吃午飯。早上就吩咐兒子去市場買菜。很快就到中午,兒子還未回。老頭就出去找,在村口他看到兒子正在一橋上和對麵的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對峙。橋太窄,兩人都不肯相讓,就如釘子釘在了橋上……”
曾國藩講到這裏,停下來,問曾國荃:“如果你是那個老頭,你該如何?”
曾國荃氣呼呼的:“上去把賣貨郎痛揍一頓。”
“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啊。”
“那你說怎麼辦?”
曾國藩不泄氣:“你好好動動腦筋嘛,肯定有解決的辦法。”
“沒有!”
曾國藩搖頭歎息:“其實解決問題的辦法都是在事情上找出來的,你這樣憑空想,肯定想不出辦法。老頭開始也是這樣。他上前去對賣貨郎說,‘我家中有客,等菜下鍋,您向橋邊避一下,讓我兒子先過來。我兒子過來,你也就過去了,可謂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