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後沒有輝煌(3)(1 / 3)

他現在全部心思都在洋人身上,他特別擔心法國公使真的回去開軍艦,直殺來天津。

幸運的是,沒有。

第二天,法國公使單槍匹馬來了,重申他的條件。但老辣的曾國藩從公使的語氣中聽出,他並無開戰的意思。

這是怎麼回事?

曾國藩冥思苦想,還未想出個頭緒來。崇厚樂顛顛地跑來了,他帶來個好消息,幾乎是驚天動地、可起死回生的好消息。

這個消息是:法國在半月前已和普魯士開戰,打得很吃力,分身乏術。

崇厚高興得像個孩子:“大人,咱們有救了,蒼天有眼啊。”

曾國藩也有眼,雖隻有一隻,卻看得比蒼天還透徹。他表情木訥,對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無動於衷。

崇厚大為不解:“大人,法國人根本無力發動戰爭,咱們可前進一步了。”

曾國藩淒苦地一笑:“法國人無力發動戰爭,其他國家呢?法國人現在無力發動戰爭,以後呢?”

崇厚悚然。

“天下任何事都不可過於樂觀,先要存了悲觀的念頭,向樂觀方麵去做,才是真理。”曾國藩看著崇厚說,如同經曆了無數風雨的老者對他孫子說話一樣。

那麼,崇厚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存了悲觀的念頭,樂觀地去行動。

曾國藩教導他:“我們雖拿定主意避免戰爭,但也要準備開戰。我已調了劉銘傳兵團來直隸。這是悲觀的念頭。樂觀方麵,我們盡力挽救劉傑、張光藻和陳國瑞。”

怎麼救?

曾國藩發出深沉的歎息:“捉拿更多的凶手,希望能轉移洋人的注意力。”

崇厚明白了,這叫圍魏救趙。

他馬上去辦,一口氣就捉了八十餘人,定了二十餘人的罪。

洋人們不滿意。

崇厚又捉了百餘人,定了三十餘人的罪。

洋人們略滿意,曾國藩立即行動,判決十六人死刑,其他人雖保住了性命,卻要在監獄裏待上一生。

法國人也竟然很滿意,曾國藩又立即行動,向中央政府請求釋放劉傑、張光藻,取消對陳國瑞的指控。

法國人聞聽此消息,又鬧起來。曾國藩急忙出麵向法國人解釋,這種解釋在法國人眼中純屬多餘,法國人非要劉、張二人的人頭不可。

曾國藩隻好硬著頭皮拿出殺手鐧。他對法國人語重心長地說,我最講“誠”,隻有真誠無欺地對待自己的心,才能真誠地對待人情事變。劉、張二人和此事的確無關,要他們的腦袋實在說不過去。況且,你們也隻是想懲戒他們一下,何必要腦袋?在我們大清,要個腦袋很費周折。你們國家正在和別人打仗,哪裏有時間和精力在我們這裏要兩個無名人的腦袋?

法國人跳起來:“啊哈,什麼意思?”

曾國藩慌忙站起來,說:“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他們發配邊疆,風吹日曬,也算是現世報了。”

法國人不同意,曾國藩說,“那我再上奏朝廷。”

這樣你來我往了兩個多月,法國人的確是無暇東顧,隻好順水推舟,默認了曾國藩的決定。劉傑和張光藻被發配邊疆。

二人很冤,曾國藩良心上也過不去。他拿出了很多錢,給兩人做安家費。拿錢買不來心安,所以曾國藩更加愁悶。

令他愁悶到要死的還有廟堂之上的非議。有官員認為,曾國藩在處理天津教案時太縱容洋人,喪失了人格和國格,簡直就是賣國賊。這種論調甚囂塵上,如果曾國藩在北京,非被他們用唾沫淹死不可。

有幕僚把這些議論小心翼翼地告訴曾國藩,曾國藩無動於衷。他躺在冰冷的床上,時不時就翻身起來嘔吐一回。

天津官員們每次來看望他,所看到的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床邊嘔吐。也有人看到他那隻眼睛裏射出的光芒,如煙花般璀璨。

眾人都說,這是回光返照。

曾國藩寫信給家人說:“我若再不離開官場,非死在官場不可。”

經過毫無必要的思考,他請辭,推薦了李鴻章為直隸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