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熙偞答應了水岩要去看看他的得意門生,其實根本就沒有實踐。為了防止被爹逮個正著,她每日都早早出門,回府也都像做賊似的。
幸得水岩近日都比較忙,不是上早朝就是去與其他大臣商量軍事,也抽不出這個空去逮她。
落葉紛飛,枯枝失去了綠,難免看起來有些寂寥淒清,但繁密的枝幹挨在一起,也別有一般繁亂之美,襯著這初秋的涼,雖是蕭瑟,也別有一番風味。
稀稀落落的樹葉掛在枝頭,仍有些堅強的,卻是不能激起樹下專心練武之人的頌詠之心。
水熙偞哪裏有什麼思春悲秋的情調?在她眼裏,練武就是娛樂,就是抒懷。
黃葉旋落,在她的劍尖停留片刻,像是一種愛撫,又繼續飄轉,飛往別的地方,找不到停留之處。
腳下橫掃千軍,那葉兒得了風的助推,飛得更遠,也落地得更快。
一招過,收勢輕提腳掌,她靈動的雙目流轉,嗬出一口白氣,看著灰蒙蒙的天,心情仍是好得很。
一連三天她小心翼翼的躲著,都不見爹有什麼要拿她審問的動靜,自然放鬆了警惕。
恐怕隻是爹說說罷了,什麼王爺俊郎的,她要是真嫁了,他爹還不得天天把頭係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那些個王侯將相,都喜歡知書達理、賢良淑德的女子,家教也是極嚴,她的倔脾氣恐怕隻會遭人諱言。
想到這,水熙偞還是有些不滿的。雖說她是真的不想嫁,但周遭女子大概十五及笄時便有人提親了,隻有她,都十八了還沒人上門,不免落得人嚼舌根子,她縱使再怎麼不拘小節,還是會有些小女兒家的心思的。
輕歎一口氣,她把劍放回莽皮劍鞘中,靈動的雙眸暗淡下來,瞬間,又恢複了以往的神采。
不就是嫁娶嘛?她水熙偞才不在乎!
水岩遠遠就看到女兒準備收劍回房,連朝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匆趕過去。
他今天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偞兒,當真是上天憐憫他水家,賜得這麼一個大福。
“偞兒,等等爹!”水岩身經百戰,年已四十三身體依然是硬朗,幾個箭步就走到水熙偞身後,喚住她離去的腳步。
水熙偞不用轉身就知道是誰,愣了愣,炯炯雙眸“軲轆軲轆”的轉起來。
聽爹這口氣,是打算問她有沒有看門生的事呢?還是別的事呢?她應該裝作沒聽到躲過這一劫呢?還是乖乖的轉身受訓呢?
不容她多想,水岩寬厚的手掌就拍上她的肩,還帶了些許力道。
他的女兒他還不了解?這小丫頭估計在想前些日子他讓她去看六王爺的事,怕遭他詢問,躲著他呢。
好吧,既然偞兒這麼在乎這件事,他也可先問問,畢竟是女兒嫁娶的事,他也不能馬虎了。
“偞兒,前日可有看到六王爺啊?”水岩威嚴的聲音有力的響起,正氣浩然的臉上透露出專屬於父親的慈愛。
“嗬嗬,有啊~”水熙偞身子一僵,打算就這麼敷衍過去,轉過身,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笑得甚是燦爛。
她可不想又被逮著念叨一氣,要說她爹嘴皮子上的功夫,那可不比娘差,簡直能從白天說到黑夜!不過這樣的技藝,他隻用到了她一個人身上,也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那個威武不羈的大將軍是多麼的半盤。
“那你告訴爹爹,你看到六王爺的第一眼是什麼樣的?”水岩親和力不減的咧嘴笑,短小的胡子隨著他的話語一顫一顫,頗有些趣味。
要是女兒覺得六王爺好,他便先去與六王爺說說,讓皇上改婚,畢竟在他心目中,弈濯清還是比較得他心意的,否則他也不會破例收徒了。
但九王爺也是人中龍,為人謙和識大體,是人人看重的皇位繼承人。皇上雖說有意要將女兒許配給九王爺,他還是覺得找一個他已經審核過的女婿為妙,那些權位他倒是不在乎。什麼東西,能比得上一個父親為女兒幸福而擔憂的心?
所以,他今天先問問清楚了,在皇上還沒有將這件事公布以前,趕緊請奏,免得釀成大錯就不好了。
至於皇上的一片心意,他自會以忠回報,必將傾力於沙場。
水熙偞練武的地方,隔著一道矮牆,另一邊則是花園。此時,水熙炎正帶著弈濯清在花園裏閑逛。
他此次帶著六王爺進府並沒有提前通知,所以爹並不知道。連帶著,他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與女兒談論的話題,被牆的另一麵聽了去。
水熙炎聽到爹又在說小葉子的親事了,而且當事人還在他旁邊,於是就來了興趣,豎起食指放在唇前,讓弈濯清噤聲與他一同偷聽,是一點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