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李老實麵色緩和，衝張惶無措的馬氏揮揮手，“三媳婦啊，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三兒說。”
馬氏倏地抬頭，“爹……你不能……”她的眼裏，充斥著痛苦。對於這位公爹，她比李老三看的清楚明白。
李老實拉下臉，“我讓你出去。怎麼？我的話也不聽了。”
馬氏趕緊垂頭，眼裏嚼了淚，還是試圖做最後的乞求，“爹，他……也是你兒子啊！”
“出去。”李老實不耐煩地瞪了馬氏一眼。
一邊的李學雲一直隱忍不言，這會兒看不下去了。
他騰地站立起來，直直走到李老實麵前，怒目與李老實迎視，“祖父，你是不是要放棄我們一家子？”
被孫子這樣質問著，李老實有點下不了台。但是，他畢竟人老成精。
老手一抹，先打聲唉，用沉痛的眼神看著李學雲，再看看一臉惶恐的李老三。這個孫子，似乎比三兒要聰明的多啊。可惜，終歸是個泥腿子，再怎麼聰明，也隻能在地裏刨活。
“學雲啊，我的心，一直是向著你爹的。”
李老三這會兒也終於有點麵對現實了，他顫抖著盯著李老實，“爹……你有啥話要單獨……和我說的？這兒……當著孩子娘的麵兒說，就不行麼？”他用力搖頭，似乎想要擺脫些什麼。
“咳，這個……”李老實糾結喲。把這一房人分出去，他是真的不想的。可是，如果這一次貴客真的把事兒鬧大了，那李家，不能全被拖跨的。
應當狠心的時候，他絕對不能心軟。
有些不忍地拉過李老三，他語重心長地拍著他手背，“三兒啊，爹對你們兄弟幾個，一直是……相同待遇的。”
李學雲冷笑著扭頭看窗外，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戳破祖父的謊話。
相同待遇？相同待遇就是大伯一家子在城裏活的稱心如意。小叔在城裏吃香喝辣，而他們這些子孫輩兒的，就在山裏做牛做馬……還得對老頭子感恩戴德。啊呸！好想吐老頭二口水啊。
“學雲，你出去罷。”當著這個略聰明點的孫子，李老實還是開不了口的。
李學雲深深地看著李老實，那嘲諷的，帶著看透一切未來的眼神，讓李老實窩火的很。這個孫子，心不與他在一起。
可他不能在這時候發火，胸裏的怒火一壓再壓，他放下身段兒，還伸手輕柔地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出去吧，好孩子。”李老實真的不想看見這一雙充滿嘲諷的眼。
“哈……”李學雲還是沒忍住，最終嘲笑出聲。他的視線，不再看李老實，慢慢挪移，落到不遠處的李老三身上。搖頭，張了張嘴，想說，爹，你還指望個啥喲。可，看著李老三充滿希望地看著祖父的樣子，他勸不出來。有些事，還是得直接戳破了他內心的希望才行。他已能預見，一會兒爹會是怎麼樣的沮喪。
罷了，這原本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現在即將來臨，不是很好麼！爹，也是時候受到教訓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李學雲轉身。在這一刻，他都不知道，內心，這是想要分家，還是不想？
分家，意味著他們一家可以自由地過小日子了。
可是分了，爹得多失望啊。眼前浮現著李老實把自己踹開的那一瞬間。他拚著力氣嘶聲吼著，“趕緊走……”
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終歸是他的爹啊！
人性，道義，在這一刻衝擊著少年稚嫩的心，他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人生的路，要怎麼才能走下去。隻知道，他們家，會不一樣了……
看著少年一步步地走了出去，李老實暗自鬆了口氣。
屋裏，隻剩下李老實和他的三兒子李長河。
“三兒啊……爹……對不住你啊。”
沒人了，李老實直接就要衝李長河下跪。這一來，李長河早嚇的連拖帶拽，不斷擺手，“爹……爹……”他哪敢真讓李老實跪下啊。
“爹，你好好說話，好好說……你，你這樣，會讓孩兒被天打雷劈的啊。”
“三兒啊……爹……對不住你。這次貴客失蹤的事情，咱也不想發生。可是，它不發生也發生了呀。你看……這麼大件事兒，咱李家，總得給人一個交待吧。所以……所以……三兒啊……爹不忍心李家就這樣被這件事兒拖沒了呀。你，你，你去……”說著，老實頭又要下跪。可把李長河嚇的喲。
李長河慌張地又是跳腳，又是眼淚縱流。他阻止不了老實頭，也跟著噗地跪下，砰砰地就衝李老實磕了好幾個響頭。手，卻是一直托著老實頭，不讓他真的彎下膝蓋。而老實頭，掙紮了幾下，膝蓋，就真的彎在了半空中呈半弧形，爺兒倆就這麼一個實地跪著，一個半彎著膝蓋，相互頂著僵持在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