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人間熱淚已無多(3)(2 / 3)

巫寧坤比穆旦早到芝加哥大學一年多,因而與周與良、趙蘿蕤等女生相識並成為朋友,當穆旦到校時,趙蘿蕤已經回國任教於燕京大學,二人並未於芝大謀麵,而趙的丈夫陳夢家更是提前歸國,周與良的哥哥周玨良已受清華大學之聘歸國,在行至舊金山時與赴芝加哥的穆旦相遇,穆旦還把帶在身邊的幾十美元給周以帶給北平的母親。應當說,當穆旦進入芝加哥校園大門的時候,戰後赴美留學的高潮已經退卻,已經到了決定是走是留,是回歸大陸,還是投奔台灣這一關係人生命運的最後關頭。

1949年12月23日,穆旦與周與良在佛羅裏達州傑克維爾(Jacksonville)結婚,結婚儀式極其簡單,在市政大廳登記後,由周與良的四哥、時正在哈佛大學動物研究中心從事博士後研究的周杲良,以及兩位美籍導師做證婚人。婚後,夫妻二人在一家小旅館住了一個星期即返回芝加哥大學,先是同芝大經濟係的李誌偉合租一套公寓,後又與巫寧坤合租一套有兩間的公寓。正是這段同學、同吃、合住的經曆,使穆旦夫婦與巫寧坤結下了終身友誼,並在未來的人生道路上互相慰藉,共同度過了一段苦難慘烈的悲情歲月。

1950年,國內大局已定,穆旦夫婦的去向也漸趨明朗,即一旦周與良獲得博士學位,便共同返回祖國大陸,為中共領導的新中國服務。因了這一決定,穆旦在攻讀英美文學的同時,開始有意識地選修俄羅斯文學。在西南聯大時代,穆旦曾學過俄文,還一度選修了俄語專家劉澤榮教授的俄國文學課。據當時在芝大的同學傅樂淑回憶說:“這門課程,每天六個小時,天天有課。從字母學起,到能讀俄國文學作品、報紙新聞、政府公文為止。選這一門課,等於平時上三年的俄文課。”[19]1947年6月畢業於北大文科研究所的傅樂淑,因俄文功底太差,被這門課程弄得焦頭爛額,異常痛苦。但在外文係出身的穆旦看來,這並沒有多大難度,在不長的時間裏,他的閱讀能力就超過了美國本土的研究生,為此經常被導師提名在課堂上做閱讀示範。遙想在抗戰時期,穆旦由長沙步行昆明,曾創造過背誦一部英文詞典的奇跡。在芝加哥大學校園裏,再度上演了當年的一幕,在一年的時間裏,一部俄文詞典已被穆旦背誦完畢。而此時的穆旦與楊振寧、李政道等公費留學生的生活條件可謂天壤之別,他作為自費生必須半工半讀,白天上課或自修,夜間到一家郵局從事隻有黑人才肯幹的繁重的運送郵包工作,以此賺取學費和生活費用。每天淩晨三四點鍾才能回家休息,為了省錢,每當休工回家,隻是到黑人區買一個5美分的“熱狗”充饑,有時實在太過勞累,當“熱狗”拿在手中,不覺悲感交集,流下淚來。

1951年,穆旦夫婦與楊振寧、李政道、鄒讜、巫寧坤等芝加哥大學的中國留學生,組織了一個“研究中國問題小組”,對新中國成立後的情況進行探聽研究。對是否回國,楊、李等人舉棋不定,而穆旦與巫寧坤則傾向於盡快回國,迎接已經到來的偉大時代。

在學習英國文學與俄國文學的同時,穆旦試著把自己的詩譯成英文在美國一些報刊發表,居然很受讀者歡迎,並引起詩歌評論界關注。1952年,由美國詩人赫伯特·克裏克莫爾(Hubert Creekmore)主編的《世界名詩庫(公元前2600——公元1950年)》(A LittIe Treasury of WorId Poetry),收入了穆旦的兩首作品:《饑餓的中國》(From Hungry China)、《詩八首》(There Is NoNearer Nearness)中的部分章節,署名查良錚(Cha Liang-cheng)。這部《詩庫》僅有兩位中國現代詩人入選,另一位是擔任過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的何其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