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莞初在角落裏偷偷吐了吐舌頭,今日不見於夫人在這兒當三從四德的好媳婦兒,難不成真的是後院著火啦?那真是太悲劇了……
前頭楚故聽聞於城主這聲反問,略感尷尬的輕咳兩聲,力度節奏以及表現力把握的剛剛好,讓紀莞初情不自禁地在他身後為他精絕的演技點讚。
“是於二少爺,於平之。”
一語驚起千重滔天巨浪,一波一波餘威不消。
即便是裴憶這種人情世故上缺根弦,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兒來的人,也隱約感覺到了城主府家鬥宅鬥往死裏鬥的詭異傾向。
於青天麵上青白變換,煞是好看。待得他好容易喘平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端起茶杯潤了潤喉,這才張口問道,“於某敢問楚先生,究竟是哪裏不對?你又為何知曉不對?”
這番話說的綿裏藏針,平靜的外表下壓抑著翻湧而起的慍怒。這怒無外乎因為兩點--其一是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著實如外界所言一般,不甚和睦;其二則是怒於楚故,居然在人前將這個大家雖然心知肚明但欲蓋彌彰得好端端的事兒正式地戳破了一層窗戶紙。
楚故整個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在風波詭譎的局勢裏淡然處之。他勾唇一笑,即刻便讓紀莞初覺得他有千般萬般的胸有成竹,任何變數與詭道在他麵前亦是不擊而潰,不成氣候。
有那麼一瞬間,紀莞初心中似是被觸動了。那處,最柔軟的,最深沉的地方。被一陣微風,柔柔的拂過,留下了蝕骨的纏綿暖意。
有那麼一瞬間,紀莞初覺得,麵前這個暫且被她喚作楚故的人,大抵從前就是這個樣子。他也應當,屬於這個樣子。
“在我所拿到的那份文書冊子上,於二少爺的生辰是新世曆十九年夏七月廿六,時辰是午時一刻,生地是清天城。可曾有錯?”
於城主蹙著眉,他定然是不會記得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的。而後他擺了擺手,管家會意轉身出了門,想必是去後院尋得知曉之人。
待得管家走後,於城主麵上陰沉表情如故,接著問道,“那楚先生又是如何知道吾兒的生辰八字不對呢?”
此事是在場諸多人心裏都想不明白的,不懂星占之術的人隻覺星占之術神乎其神,半信半疑。而懂得些許星占門道之人,如龐老先生,此時此刻正冷笑著準備好好地看一場熱鬧。另外一側的魏先生,麵上的表情亦是相仿,可是紀莞初細細看了他一陣子,隻覺他縱然如此可仍舊有那麼些不對勁。她轉念一想這才明了,方才魏先生所懷疑的便是於二少爺,且紅口白牙地說這是根據星盤盤算而出。如今被楚故斜插這麼一杠子,著實有些抹不開麵子。
楚故笑了笑,負手回道,“若是按照以上楚某所言的生辰,於二公子的命盤雖富雖貴,可確是呈家道中落之勢,且年少時就因得大災早夭,實為苦悲。可如今他托生於將軍府,一脈居榮,而今算起來也應當有二八年紀。顯然是……”
剩下的話不言自明。
花廳暖閣之中一片沉寂。不過多時,那於謙於少爺又不嫌事兒多地開口了,言語之中滿是嘲諷,“楚先生,你說我二弟的生辰命盤應當如此那便就當如此嗎?恩師日前也曾經算過二弟的星盤,並未發現什麼紕漏。楚先生莫要將自己的妄自猜測以非紫微一脈含糊過去,不如你就當眾說說看究竟是何種高深星術如何?”
於謙頗為挑釁地看著楚故,一口說辭鏗鏘淩厲。紀莞初抬眼瞥他而後直直搖頭,心中暗道此人如此按捺不住,心急太甚,著實難成大器。
楚故站在原處,側耳將他方才所說一字一句聽入耳中。而後他抬起頭,看著於少爺,悠然一笑。
“我為何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