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莞初這一眼看過去,見得楚故這副慘兮兮的模樣,驚地筷子都落了地。她立刻撩了裙擺起身,坐在楚故身側,輕柔地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問道,“阿故,你這是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楚故抬起頭,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勾著唇角對她笑了一笑,說,“不妨事的,突然覺得肺腑之處有些隱隱作痛,大抵是這幾日沒按時吃藥,牽動了舊疾。”
紀莞初連連歎氣,半心疼半數落道,“你啊你,我前日便說再帶你去相思那兒調整一下藥方子,你偏生怕打擾我,一直耽誤著,倔得讓人沒轍。”
楚故聽她這般說,心中暖暖潤潤地好受,“阿莞你莫要生氣,快些吃飯吧。等忙過這段時間,我跟你去還不成嗎?”
紀莞初斜斜地瞪了他一眼,威脅著讓他應了吃過飯便去。她這才半信半疑地坐回了對麵,見他拿起筷子夾菜吃飯再無異樣,稍稍放下了心。
楚故垂下眼瞼,微微低頭。
方才他不過是側耳聽了聽這說書人的段子,卻不知聽到何處,眼前就倏然閃過些許莫名的片斷,似乎是有火,有人,有哀鳴,有刀光劍影……抓不住,看不清。隻覺得腦海深處如針刺刀割一般疼痛,卻不知道究竟是觸及了何時何處的傷心事。
可是,他不會讓她擔心。
……
待得吃過午飯,紀莞初便拖著楚故和裴憶去了太微醫館。
今日散場之後,醫相思例行留下為於城主診脈調理,並未與他們三人同行。原本紀莞初擔心時間尚早,醫相思恐怕未歸。可到了太微醫館之前,卻看到醫館的半扇木門大開,門前稍往前兩丈有馬車停靠。
竟是有客的模樣。
輕悄悄地掀起門簾,紀莞初探頭進去環顧一圈兒,從門牆看至屏風,並未發現人影。這屋中屏風是醫相思前些日子放置的,梨花木鏤空篆刻,裱著三五副當今之世不算拔尖卻仍算賞心悅目小值幾錢的書法字畫,甚是風雅。每每讓紀莞初看在眼裏,都想趁他不備扛著出門去換點盤纏。
側耳細聽,屏風之後隱隱地有低低沉沉的說話聲傳來。其中一人聲音溫潤無華,頗為抓耳。紀莞初乍一聽,便知是醫相思無疑。而另外一人聲音,則也是有三分熟悉,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究竟是何人,又在何處聽過。
“是莞莞嗎?請進來坐吧。”
紀莞初原本在屏風之前躊躇了片刻,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等。卻不曾想映在屏風上的影影綽綽早已讓醫相思注意了去,當下便出言解了她這些個糾結的心思。
紀莞初繞到屏風後頭一瞧,隻見坐在醫相思對麵之人魁梧壯碩,深眼濃眉,正是那日所遇的北蒼人鍾離右。
“怪不得我方才聽聲兒有些耳熟,隔著一道屏風聲音低沉一時間沒能聽出北蒼口音,原來是鍾離兄。”
“見過楚小姐。”鍾離右起身行禮,笑著寒暄。
紀莞初抬眼掃了一圈,見得桌上銀針閃爍,家夥事齊全,多是些她在醫相思問診的時候見過卻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心知這兩人怕是馬上要開始診治,便不多打擾。隻讓醫相思給楚故把了脈抓了藥,然後就告辭了。
臨走之前,紀莞初突然想起了醫相思那日讓她瞧過的鍾離右的星盤。而後轉頭,滿是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