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翌日,紀莞初清醒的很早。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清天城之中的那處小院子。在烏衣巷尾,簡樸且清淨。周邊有熱情友善的鄉裏鄉親,巷口有沿街叫賣的高個兒美人兒麥橘楠。出了巷子稍走幾步,便是醫相思所在的太微醫館。出了城去西郊,還能在慈悲寺遇到帶發修行的玉娘。
也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如何了……
院子不大,隻有廂房三間。西廂房她與裴憶住著,自得她開始忙活城主府的事情之後,裴憶便搬去了書房睡。正中兩間則被劃分成了緊挨著的書房和廚房,這格局還被紀莞初調笑過,說若是這主人家著了火,有這些書做引子,肯定久撲不滅。
還有什麼來著……
對了,還有東廂房。東廂房住的那個人,讓她想起來便心疼,鼻子酸澀到說不出話來。那裏住著一個叫楚故的男子,白衣勝雪,清俊無雙。他失憶了,卻擁有了一段有她出沒的記憶。他會說些暖心又好聽的話兒,會親手下廚給她做銀魚蛋羹,會在大場合裏舌戰群儒而分毫不懼,會站在桂花樹下,對著她,暖暖地笑。
一如春日裏,最和煦的光。
東廂房……
還有哪裏的東廂房來著?
她想起來了,那裏叫雲蒼派。可是那東廂房的院子,卻不是她的院子。那東廂房裏住著的人,卻不是楚故了。
那個叫舒南故的男子,擁有楚故的皮囊,卻沒了他的心和靈魂。
因而,便沒了他的愛。
是她太傻,還是情太深?
那一夜被他壓在身下恣意羞辱,她卻仍然不恨他。
她不恨他,她或許還愛他。
可是她愛的,是楚故,並不是這個天資卓絕、眾人景仰的橫天宮少主,舒南故。
她多麼想……多麼想再見他一眼。
她想聽他柔聲叫她阿莞,她想被他抱在懷中,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她想再與他十指相扣,說說綿綿情話。
她想……他。
“小姐,小姐,你醒醒……”
陡然之間,耳畔傳來了此時此刻,她不想聽到一句的聲音。可是這個聲音一入耳,便打破了她所有的回憶和想念。
她不想睜眼,她仍舊想回去記憶裏。
卻毫無辦法。
睜開眼,頭頂是漂亮的床幃,映襯著再高一層的雕梁畫棟,竟然有些微微的陌生和疏離。
身邊那人,是與她自小長大的丫鬟小月,亦是情同姐妹。
她目光茫遠,終究恢複了焦距。而後伸手摸了摸臉,淚水早已經泛濫成災,甚至濡濕了麵頰之下的枕巾。
“小姐,你怎麼了這是,別嚇唬小月……”
身邊小丫鬟的焦急關切,瞬間讓她冰冷的心有了一絲絲暖意。
良久良久,紀莞初幽幽地歎了口氣,坐起身來,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對小月道,“你莫要著急,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應當是被夢……魘住了吧……”
吃過早飯,紀莞初正用涼水敷臉。隻聽得院子之外有人聲傳來,伸手便摸下了臉上的布巾,隨手丟到水盆之中。
方一起身,便聽得推門之聲。
抬頭一看,來人是戚若蘭。
見到二嬸,紀莞初若乳燕投懷,即刻便奔進了戚如蘭懷裏,孺慕之情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