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話,舒南故隱在袖裏的手掌緊握,眸子深處透著莫名的無奈,“阿莞,回去吧。夜裏風涼,不要吹壞了……”
這話還未說完,紀莞初便抬了頭,打斷他道,“我做什麼與你何幹?有什麼後果又與你何幹?我們本為萍水陌路之人,再有這些恩怨糾葛自是影響因緣際會。今日與你相見實屬偶然,日後再也不見。”
此話說罷,紀莞初轉身欲離去。
夜是幽深的,心是蒼涼的。再斬釘截鐵的話脫口而出,也抹不去心裏的那處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她選擇不信命,不信求不得。可如今這天意,便是當真求不得。
泛紅的眼眶,在離開那人視線的一瞬間,便再也無法忍耐。淚水從眼角處劃過,悄無聲息地經過臉頰,隱沒在夜風裏。
軟底的修鞋踏在青石小徑之上,偶爾尖銳的石子竟有些刻骨銘心的疼。
如今一別,他日便不再相見了吧。
即便這是她不願的,可這天地之間,她的不願便是那最微茫的。
閉上眼,腦海中盡是從前的輾轉光影。
若是知道今日這場劫難,當初還會不會在馭龍嶺下救了重傷昏迷的他?若是知曉此生終究求不得,當初還會不會被那桂花樹下轉身對視的男子擄去了心神?若是知曉人事相對於天明的無奈,當初還會不會明知求而不得,卻還是義無返顧?
若是……
可是,卻不後悔。
頓住身形,紀莞初脊背僵直,微微顫抖。她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轉回身子,快步走到舒南故身前。在他精致且驚滯的目光之中,踮起腳尖,偏頭吻上。
一刹那,天地靜止。
舒南故身形一僵,而後卻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波濤洶湧,伸手環住紀莞初的腰肢,便被動為主動,將這個吻不斷地加深,再加深。這是幾乎要烙印入骨髓的熾熱,透過凍結的堅冰,終究還是難以磨滅。
“阿故,你可願意跟我一起走?”
紀莞初嬌喘急促,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句她一直埋在心底的話。
沉默,不語。
她踉蹌一下,掙脫開舒南故的手。抬起衣袖,狠狠地擦了擦殘留著溫度的唇角。眸中光彩盡去,隻餘暗淡。
“……對不起。”
一聲抱歉,穿過潭側漸起的夜風,傳入紀莞初耳中,如同一把寒冷尖銳的匕首,直入心扉。即便她如何堅強,如何忍讓,卻仍舊受不住這三字真言。
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
她已經看不透麵前的這個人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心裏很累。她突然覺得,自己念念不忘的,不再是眼前的這個舒南故。而是早已經融入她骨血之中的,消失不見的楚家阿故。
因緣際會,多麼荒謬。
他有他自己的路,短暫的偏離之後,終歸要回歸正軌。他背負著太多她不知道的難言苦衷,她也不想再知道了。
嬌弱的身形漸行漸遠,再也看不到了。
深潭之側,舒南故仍舊分毫未動。深邃的眸子,透著不加掩飾的傷痛。緊握的手掌早已麻木,指甲深深地在掌心的紋路上,刺破了暗紅色的傷口。
阿莞,你還能等我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