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恩仇

一大早,程咬金還在酣睡,鐵牛一腳踹開門進來,一把拉起程咬金。程咬金睡眼惺忪

地嘟噥:“幹什麼!幹什麼!大清早的,不讓人好好睡覺!”

鐵牛氣哼哼地想,自己一夜都沒睡,你還想好好睡覺?再說了,你是我的俘虜哎。他們

都說我們倆長得像。我倒要看看,哪裏長得像!

鐵牛把程咬金拽起來,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他對麵,仔細端詳起來。突然,他一把拉起程

咬金就往外走。

兩人很快來到一片空地上,一些兵士正在徜徉,有北漠的兵,也有些土匪。鐵牛把程咬

金拽過來,拉到那十個兵士麵前。

大家靜了下來。鐵牛咳嗽一聲,說:“今天叫你們幾個來,是讓你們鑒定一下,我跟這

個程咬金到底哪裏像。要說實話,否則軍法處置!”

十個人都過去,圍住鐵牛和程咬金,左看右看。一個小兵先說:“回小王爺,我看著哪

裏都像,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奶奶的,我是我娘生的,程咬金是程咬金他娘生的,我和他怎麼可能是一個模子

刻出來的。給我說具體點!”鐵牛氣得吹胡子瞪眼。

小兵吃了一驚,小心說:“眼睛比較像。對了,鼻子也比較像。還有嘴。”

鐵牛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退下,指了指另一個兵。

這家夥顯然會說話得多,他仔細看過,說,從他的角度來看,臉型比較像,膚色也比較

像。

鐵牛一臉的沮喪,卻還不服氣,又指了指其中一個土匪。

那個土匪看了看鐵牛烏雲一樣的臉色,說:“我覺得臉型、眼睛、嘴和鼻子都不是太

像。特別是耳朵,你的耳朵大,程咬金的耳朵小。”

鐵牛一聽高興了:“這就對了嘛!我跟他又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跟他像呢!”

搞笑的是,那個土匪又情不自禁地說:“不過你們笑起來的神態簡直一模一樣啊,連嘴

角翹的方位都一樣!”

鐵牛氣得跳腳,一把揪住程咬金:“他奶奶的爺爺的奶奶,這是鬧鬼了嗎!程咬金,你

為什麼長得跟我那麼像?”

程咬金無辜地說:“小王爺,你搞清楚,我的年齡比你大。要說像,也是你像我。”

“那我為什麼那麼像你啊!”鐵牛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突然,鐵牛拔出屠龍寶刀,“嗖”一聲架在程咬金的脖子上:“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

的答複!”

電光火花之間,程咬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陳年往事,它在程咬金的心裏已經淡化成

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鐵牛是北漠的小王爺,難道她母親是王妃嗎?不對,鐵牛是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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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義子!如果他娘是王妃,他就是正牌王子,還怎麼是義子?

果然,鐵牛說自己是個孤兒,記憶中根本沒有父親的麵目,隻記得母親姓梅。

“天哪!我告訴你,我們倆為什麼那麼像,因為我們本來就是父子啊!”程咬金一拍大

腿,想起來了。

眾人大驚。鐵牛更是死活不信:“父親?怎麼好端端就跑出個父親來了?想占我便宜

啊!小心一刀砍了你!”

程咬金已是老淚縱橫:“你一刀砍了我,我也是你爹啊!”

鐵牛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忙示意程咬金閉嘴。

程咬金哪裏閉得上,拉著鐵牛叨叨起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早年我曾

經販賣私鹽……”

“你給我住嘴!我管你個狗屁私鹽,你販私鹽也好,販醬油也罷,販醋也行,跟我有什

麼關係!”鐵牛幾乎要哭出來了。

“怎麼沒關係呢!你仔細聽,後麵就有關係了!那一年我非常潦倒……”

鐵牛覺得心裏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不是不相信程咬金說的,而是太相信了,隻是無法

接受罷了。氣急敗壞的他高高舉起屠龍寶刀,揮刀砍下去。千鈞一發之時,一雙手飛快地

把程咬金拉到一邊。程咬金回頭一看,卻是單天常。

程咬金回到房間裏,坐立不安,以為今生膝下空虛,卻憑空冒出個這麼大的兒子,讓他

喜極而泣,眼淚掛下來。而往事,也如洪水般滔滔而來,淹沒了程咬金的心。

這一日,羅通親率大軍趕來,來到了磨盤山下。

磨盤山雖然不高,但山勢險峻,處處陡崖峭壁,易守難攻。中間一條狹長山路,正是設

伏的好地方。看來,不能強攻,隻能智取。不如大大咧咧地在山腳拉開陣勢,把山上的北

漠狼軍吸引下來。

果然,大軍剛剛按下大營,單天常、鐵牛和俞遊德就來叫陣。身後的隊伍則有些奇特,

既有北漠的士兵,又有土匪武裝,混雜在一起。

俞遊德一見羅通,就嘖嘖稱讚,打趣鐵牛:“唉!三弟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們自

己的模樣,有差距啊!”

“長得帥有什麼用?能當飯吃?遊蘭,對不對?”鐵牛不屑,回身對俞遊蘭說。

“沒錯,沒錯,我就不喜歡帥哥。”遊蘭表達得十分肯定。

這時,秦懷玉撥馬出來:“對麵的人聽著!我不管你們是土匪,還是北漠狼軍,馬上下

馬受綁,歸順我大唐,我可以饒爾等死罪。如若不然,定叫你們人頭落地!”

話音未落,單天常拍馬出來:“我乃磨盤山大當家單天常!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二路掃北大軍副元帥秦懷玉。”

單天常一愣:“你可是秦瓊的兒子?”

“黃口小兒,也配叫家父名諱。”

“秦懷玉,論起來我們也不算外人。我父親曾經對你父親恩同再造,可你父親任憑李

世民斬殺我父,卻不管不顧,心如鐵石。今日我會你一會,也算為我父伸冤報仇。”單天常

一臉平靜,仇恨的火焰在他眼裏跳躍。

秦懷玉吃了一驚。

單天常已經殺了上來,兩人馬上對戰,可謂旗鼓相當,直殺得驚心動魄,草木皆驚。

羅通看著單天常,一路讚歎,好一條漢子!若能收服,為我大唐所用,也算我的功德一

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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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幾天的沉澱,程咬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雖然自己身困敵營,卻認得了親生兒

子,可見世上真有禍福相依之說。

程咬金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突然聽到門外廝殺聲四起。打開門向外一看,隻見尉遲

寶林和段林各帶一支人馬分別從兩邊廝殺過來。

“哎,兩位賢侄,我在這裏!”

尉遲寶林和段林忙趕過來,原來,他們正在奉命尋找並解救程咬金。聽說大軍已經趕

到,正和敵軍廝殺,程咬金心裏不由一緊,羅通等人的功夫他太了解了,可別傷了他的兒子

鐵牛啊。還有單天常,那也是恩公之子,別讓他們自相殘殺才好。他忙忙騎上一匹馬,往

山下趕去。

一個兵丁來報告鐵牛,磨盤山四麵受到攻擊,已被唐軍攻下。

鐵牛正驚愕,見程咬金帶領尉遲寶林、段林、段木從山上殺下來。

俞遊德見狀不妙:“完了,三弟,我們被唐軍包了餃子了。為今之計,除了拚死一戰,別

無他路可走。”

羅通對戰單天常,單天常不是對手。倒是鐵牛一把屠龍寶刀,威風無比,段林不是他

的對手。秦懷玉見狀,趕來助陣,跟鐵牛打在一起。程咬金也加入戰團,一邊看著羅通、

單天常這邊,一邊看秦懷玉和鐵牛這邊。眼見得單天常和鐵牛都要落敗,程咬金大叫:“羅

通賢侄,休要傷害單天常,他是單雄信的兒子。懷玉賢侄,休要傷害鐵牛王子,他是俺的兒

子。”

鐵牛聽見,那個氣啊!單天常見大勢已去:“三弟,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先撤吧!”

單天常掩護鐵牛,一路潰逃。鐵牛快馬疾奔,眼見就要安全了。沒想到程咬金從斜刺

裏衝出來,一把拽住鐵牛的馬尾巴。程咬金神力,馬被倒拽回來,馬驚躍起,把鐵牛掀翻在

地。

程咬金趁機把鐵牛抓獲:“兒子,你別跑啊!有我在,唐軍不會把你怎麼樣!”

“我呸!程咬金,你是想兒子想瘋了吧!怎麼逮誰都叫兒子啊!”

鐵牛和俞遊蘭被關押在一起,兩人背靠著背。俞遊蘭出乎意料的高興,鐵牛則一臉沮

喪。

俞遊蘭將身子挨過來,滿足地說:“鐵牛哥,我還從來沒跟你這麼親近過吧!”

鐵牛卻無比嫌惡地說:“我的天哪,肉麻死了,渾身起雞皮疙瘩了,你還是正常點吧!”

俞遊蘭不以為忤,想起什麼來,“撲哧”笑了,還笑得前仰後合。

“你真有病啊!一驚一乍的,誰受得了你!”

俞遊蘭正襟坐好,說:“好了,我不笑了。告訴你吧,你們結拜那天,單大哥告訴我,如

果我跟你結拜,成了你的義妹,就沒機會做王妃了。”

鐵牛愣住。俞遊蘭瞪他一眼,說:“哎,人家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發表一下你的看

法吧!”

鐵牛壓根沒聽懂:“什麼義妹,什麼王妃?”

俞遊蘭這下真生氣了。

鐵牛卻一臉無辜:“我是真不懂。遊蘭,我現在沒心思跟你打燈謎。我煩著呢!”

俞遊蘭滿腹委屈突地化作一腔柔情,她近乎著迷地看著鐵牛,說:“哥,我真的喜歡

你。其實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單大哥和我哥都看出來了啊!你那麼聰

明,肯定也早就看出來了。”

鐵牛終於從茫然中醒過來,正色道:“遊蘭,我們不是一類人,根本沒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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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你還是看不上我。你是北漠的小王爺,我呢,隻是一個土匪婆。”

鐵牛忙說這跟王爺和土匪婆沒關係,他說的是性格。

這下輪到俞遊蘭迷惑了,性格方麵不是挺配的麼?再說了,她願意為他改變,把自己

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可是,她忍住沒說。

在隔壁的營帳內,關押著單天常和俞遊德。兩人被反手綁縛,麵對麵席地而坐。

單天常內心平靜坦蕩,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

俞遊德卻心有戚戚:怎麼這麼倒黴!這才剛剛靠上北漠這顆大樹,就成了唐軍的俘

虜。

帥帳內,羅通、秦懷玉、程咬金和蘇定方在一起,聽程咬金把前後事情一說,眾人驚詫

不已。鐵牛是已逝狼主寶康王的義子,現在狼主鐵利的義弟。蘇定方建議用他作人質,跟

鐵利談條件。鐵利若不同意,就誅殺人質。

程咬金哪裏肯依,這個蘇國公,自己有兩個兒子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好不容易才

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你卻叫他去做人質?

幸而元帥羅通也不同意,他認為兩國交戰,以實力取勝,方可讓人信服。用人質威脅這

等小計謀,有損大唐軍威。

“豈有此理!太沒把我這個監軍放在眼裏了!”

蘇定方氣得拂袖而去,說要把這件事奏報給皇上!他們因私廢公,眼裏根本沒有大唐

的百姓。

蘇寶麟一聽也氣得不行,什麼叫監軍?是代表皇上協力軍務、督查將帥的。我爹才是

這二路掃北大軍中最大的官啊!羅通他得聽我爹的啊!可如今這戰場上的事兒總是羅通和

程咬金說了算!得掌握主動權才好,可怎麼掌握?我們勢力沒他們大,人手沒他們多啊!

盛天死了,蘇寶同和騰虎、騰豹押運糧草,還在後麵。我們算來算去隻有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