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娶親
長安城外，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在城門口迎接李世民得勝歸朝。然而，隨著皇宮的一
步步臨近，坐在鑾駕上的李世民卻越發坐立不安。快要見到日思夜想的明妃了，可是，如何
對她交代自己已經下令處死了鐵利，這是他出發時明妃對他惟一的請求，他也一口答應留
下鐵利性命的。要怪，自然隻能怪鐵利出爾反爾，不講信用，由不得別人。居然利用羅通的
婚禮來刺殺自己，事情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他堂堂大唐天子，豈容戲弄？鐵利死有餘辜，
李世民隻是擔心阿史那燕聽到消息時會如何反應，他不想心愛的女人為別人痛苦，但他很
明白，阿史那燕和鐵利之間是有感情的，人無法一下子抹去心中的感情，哪怕她今天嫁了
大唐天子，有些東西，永遠會留在她的心裏，一輩子。
令李世民奇怪的是，回宮幾天了，阿史那燕並沒有來找他問責，他想她是早就知道了
鐵利的死訊了。她的沉默，令他更加不安。
李世民躺在床上，外麵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他睡得很是不安。他夢見自己在一片荒
原上，四周渺無人煙。一個披頭散發的厲鬼，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低沉地對他說：“李世
民，你的手上沾滿了無辜性命的鮮血，你拿命來。”
李世民拚命地拍馬逃命，突然一個人仰馬翻，摔落在地。厲鬼揮舞著大刀要砍殺過
來。
李世民大叫一聲：“救駕。”正在這時，他身後衝出來一個騎著白馬，穿著白色鎧甲，手
提方天戟的小將軍，口中叫著：“皇上，不必驚慌，我來救駕了。”
小將追過來，與厲鬼廝打一陣，一戟刺死厲鬼。
李世民看得呆住，見小將軍轉身就要離去，忙叫留下姓名。
小將軍灑然一笑，道：“小人家內還有事，今日先回去，改日還要保駕南征北討。名姓
不便留，家住遙遙一點紅，飄飄四下影無蹤。三歲孩童千兩價，保主跨海去征東。”
小將軍話音剛落，一條青龍飛來，張開大口，將他吃了進去，青龍隨即就消失了。
李世民大叫著：“小將軍，小將軍……”驚醒過來，驚得一額頭的汗。他突然非常想見
一個人。
在這個非常的暴雨之夜，寢宮外廊上，阿史那燕已擺好了祭台，在祭奠鐵利。阿史那
燕憂傷的目光直直注視著外麵的狂驟風雨，一串串淚水無聲地滑落。也許，這一刻，她想到
了遙遠的草原和那些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少年的鐵利、少年的自己……
她也想到了言而無信的李世民，鐵利已死，叫他償命麼？阿史那燕悲憤地抽出了劍。
正在這時，一直在暗中的李世民衝上來，大叫：“明妃，別犯傻。”
阿史那燕大喝：“李世民，你別過來。”
“好好好，明妃，把劍放下。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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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燕看著李世民，內心絞痛不已，淚水直流。電閃雷鳴中，阿史那燕麵朝大雨，悲
慟地大哭。
李世民上前抱住了阿史那燕：“明妃，你不要再這樣為難自己了。”
阿史那燕仰天大叫一聲，人像一袋麵粉似的倒了下去。
醒來時，看到李世民和長孫皇後站在床邊，阿史那燕冷漠地轉過臉去。李世民握住阿
史那燕的手也被她使勁甩開了。
禦醫為阿史那燕把過脈，說明妃娘娘身體尚佳，隻是急火攻心，高燒不退，需要細細調
養。
調養好了身體的阿史那燕依然對李世民不理不睬，這讓深愛她的李世民痛苦萬分，看
著阿史那燕那美豔而蒼白的麵孔，李世民有時覺得，不如放她回草原，至少在那兒，她是快
樂的。不過，還沒等他想好，阿史那燕主動提出要離開長安，去益州生活。李世民看她主
動和自己說話，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滿口答應。不過，阿史那燕提出，她去益州是隱居，沒
有身份，也會改了名字，帶著小王子，過尋常百姓的生活。不然，她就會死在深宮之中，就
像一朵花，萎謝在此。李世民同意了，但他也有一個條件，哪一天，她若是想通了，請一定
回到長安，回到他的身邊來，因為他深愛著她。阿史那燕長長的睫毛劇烈抖動了一下，什麼
也沒說，轉身離開。
大唐與北漠講和，兩國從此邦交友好，北漠對大唐稱臣納貢。隻是，羅通殺了屠爐公
主，影響了兩國邦交，理當問斬。不然，無法對北漠交代。
李世民看著羅通桀驁不馴的目光，嚴厲地說：“朕現在把你這小畜生千刀萬剮了才解
氣。朕是怎樣對你的？屠爐公主傷了你兄弟，是兩國相爭誤傷的。你羅通不遵朕的旨意，
如果不喜歡公主，直說了便是，不該把她殺死。校尉們，把這羅通推出午門斬首。”
這時，程咬金出班大喊：“皇上刀下留人，臣冒奏天顏，罪該萬死。皇上，羅通逆聖應
該處斬，但是臣答應過羅通的娘辛月娥，要好好照顧他，羅氏一門忠烈，為國捐軀，如果皇
上殺了羅通，月娥妹子定會傷心欲絕。萬望皇上念他父親羅成有功於社稷，看臣薄麵，留他
性命吧。”
秦瓊等人也出列相求。
李世民手按額角，一臉無奈地望著眾人，隻好先赦他死罪，但從今後永不容上殿見駕，
削去官職，終老不許娶妻。
望著羅通頹然而去的背影，李世民長長歎息了一聲，十分疲備地問：“眾卿家還有何事
要上奏？”
徐茂公啟奏，昨夜三更時候望觀星象，隻見正東上一派紅光衝起，片刻後又是一道黑
光，足有半高，不上四五千裏路遠，實為不祥。現在北番剛平靜，隻怕正東邊塞之地又有事
發了。
李世民不由得想起那晚的惡夢，難道真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麼？“家住遙遙一點
紅，飄飄四下影無蹤。三歲孩童千兩價，保主跨海去征東。”這是那位小將軍留下的四句
詩。徐茂公聽完，沉吟著說：“原來如此。據臣看來，這一道紅光乃是殺氣，必有一番血戰
之災，隻怕不出一年半載，在正東方就會有人作亂，不比此次掃北，三年就平定了。現在我
們這班老將領，怕是不行了。幸有這應夢賢人，若得皇上夢中小將，必能平定東邊之亂。臣
解析這四句詩，姓名住處都是有的。”
李世民一聽，高興地說：“那就好，快快說來，他姓甚名誰，住在哪裏？”
這“家住遙遙一點紅”，太陽沉西隻算一點紅了，所以家住在山西。他縱下龍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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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乃是龍門縣了。“飄飄四下影無蹤”，乃寒天降雪，四下裏飄飄落下沒有蹤跡的，其人
姓薛。“三歲孩童千兩價”，那三歲一個孩子值了千兩價錢，豈不是個人貴了？仁貴二字
是他名字了。其人必叫薛仁貴，保皇上去征東。
李世民一聽，雖不免神乎，卻也是句句有解有理，不由人反駁。
徐茂公又說：“這薛仁貴畢竟是英雄將才之人，皇上隻要命一能人到山西絳州龍門縣
招兵買馬，他們必來投軍。若有薛仁貴三字，送到長安，加封他官爵便是。”
當下，李世民命李鎮宗去山西龍門招兵買馬，實為尋找薛仁貴。
話說，薛仁貴正在街頭賣藝，耍完了一套本領，拿著銅鑼討錢，稀稀拉拉有幾個人給
薛仁貴扔了幾個銅板，薛仁貴對給錢的人點頭致謝。突然薛仁貴手上的銅鑼被一個人踢飛
了。薛仁貴一愣，抬頭，看見一張猙獰凶惡的麵孔正朝著自己：“不知道這地盤是誰家的
嗎？”
薛仁貴知道遇上地頭蛇了，忙表示下次不敢了。誰知那人並不放過他，將一個饅頭扔
在地上，然後跨開步子，獰笑著說：“肚子餓是麼？從這裏鑽過去，把饅頭吃了，爺就放過
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薛仁貴怒目瞪著富家公子，將拳頭握緊。
富家公子看著薛仁貴的拳頭：“呦呦呦，拳頭倒是蠻大的，不過你敢往爺的臉上打
嗎？”
薛仁貴深深吸了口氣，放下拳頭。
富家公子指了指自己的胯下，淫笑著說：“怎麼，從爺胯下鑽過去難道很難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圍過來好多人，大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眉目清秀的柳金花站了出
來：“你們這些地痞流氓，別太欺負人。”
“呦嗬，哪裏來的小美人，你，你要幹嗎？”富家公子說著就要上前調戲柳金花。
柳金花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富家公子嬉笑著說：“嗬，厲害啊，我喜歡我喜歡，來人
啊，把這小美人帶到府上去。”他的手下們立即把柳金花圍住了。
此時的薛仁貴已是忍無可忍，大吼一聲：“放開她。”薛仁貴握緊拳頭，揮了過去，把富
家公子打得人仰馬翻，倒在地上。
富家公子一邊捂著臉，一邊命令幾個手下同時衝上去，可他們哪裏是薛仁貴的對手，片
刻之後便被打倒在地，躺在地上“嗚嗚”直叫。
薛仁貴謝過柳金花，看她的背影離開，才拿起方天畫戟，轉身而去。
李世民對於夢中小將軍的描述，讓李鎮宗突發奇想，他想到了手下大將張環的女婿，與
皇上的夢中人如出一轍，因此他要領旨前去龍門招兵。沒有姓薛的更好，若有這薛仁貴，
隻消將他殺了滅口，對皇上隻說沒有此人。
薛仁貴的住處寒窯很是簡陋，寒風從外麵吹進來，讓破敗的簾子直晃蕩。薛仁貴走
進屋子，摸著肚子，翻箱倒櫃找吃的，但米缸已是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沒有，隻得走到水缸
邊，連連喝了幾勺子水，肚子開始“咕咕”叫。
外麵的天下起了大雪，薛仁貴敲響了叔叔家的門，想借兩升米。薛叔黑著一張臉說：
“怎麼又來借米？你這死小子整天隻知道練武打架，讀什麼破兵書，正事不幹一件。你練武
有啥用，這力氣還不如去山上砍柴。”
薛仁貴低頭訥訥，半晌才說：“想當年尉遲大將軍也是打鐵出身，但是不忘練武，後來
就被太宗皇帝賞識，現在當上了這麼大的官了。”
“人家有將相之才，你隻有打柴耕田的命，還是老老實實做個農家漢。”薛叔鄙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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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薛仁貴不服氣地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叔父，你這米倒是借還是不借啊？”
“不借，餓死你這不知好歹的死小子。”薛叔說完便把門重重地關住了。薛仁貴上前
去再敲門，裏麵已沒有聲音。又冷又餓的薛仁貴呆呆地看著滿天大雪，慢慢往回走。
突然，一架馬車快速地迎麵而來，極度饑餓的薛仁貴已經邁不動步子，來不及閃躲就
被馬車撞飛了。
馬車上的人大罵一聲：“沒長眼睛啊，活該被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