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特別炎熱,還沒踏進七月,天文台已錄得這年的最高氣溫:攝氏三十四度。
十歲便隨母親定居溫哥華的何文俊,已把香港的悶熱天氣忘卻了,這一回,真令他透不過氣。
一年前大學畢業後,何文俊在溫市呆候了好幾個月,也找不到工作,結果由何爸爸拜托一位在香港的朋友,騁請何文俊在其英華廣告公司,擔任創作部主任一職。
因為人事關係,何文俊才能在社會找到一份工作。
雖說是主任,也隻不過是一個名稱罷了。
何文俊這個主任,月薪沒有過萬,下麵也沒有什麼部屬,主任實在是一個虛名。
但都不要緊,在現今失業率高企的社會,剛畢業便能找到一官半職,已是相當幸運了。
何爸爸在何文俊離開溫哥華前,曾經這樣說:「我知道創作廣告是你的理想,但切勿忘記,理想和現實始終是兩回事,打一世工是沒法有出頭的,兩三年後,便好回爸的天雄證券公司,實行父子兵上陣,在股票界大展拳腳。」
何文俊當時隻是笑笑響應,並沒有給父親正麵答複。
他當然對股票生意毫無興趣,不然,早便回股票行當太子爺,何需當一個月薪沒有過萬的創作部主任。
何爸爸獨自在香港生活已十多年了,一年才到溫哥華兩三趟,他說在香港賺錢比在溫哥華多,且不用抽重稅,故隻讓何媽媽帶著文俊和文賢兄妹,在溫市生活。
夫妻分隔兩地,最大的原因,也是為子女能得到較佳的教育,盡管香港也有優秀的大學,但排名不及美加的。再者沒浸過洋水的,始終予人沒有見過世麵的感覺。
何文俊雖說是公司裏的新丁,卻受到其他同級同事的厚待,尤其是女同事,對他特別好。
他當然知道厚待並非源自同事的善心,也不是他平庸的外表散發著非凡的魅力,而是他們知道何文俊是老板的世侄。他的家境亦早已被人事部的同事宣揚開去。同事待他好,全因他是一個富裕的黃馬褂。
即使日後何文俊不再效力英華廣告公司,他們也不介意多交一個有錢的朋友,真是一個現實的都市。
何文俊沒有入住父親的淺水灣豪宅,他嫌交通不便,湊巧何爸爸在何文俊公司附近有一租出的單位約滿,便收回讓兒子住。
單位不大,隻有八百多呎,向海,一個人住實在綽綽有餘。
一天, 何文俊下班回家,已是晚上十時多了。
當他經過電梯大堂時,管理員陳伯如常把收音機亮著。
住在這大廈裏的人都知道,陳伯至今仍是孤家寡人,是為著年輕時錯失的至愛,至今仍是銷聲匿跡。每天聽收音機,是希望浪漫的她,會在晚上訴心聲的節目裏留下蹤影,這雖是比大海撈針還要渺茫的方法,但住客們都不願把這一份冀望毀滅,故即使當值時不應聽收音機,他們都沒阻止一句,好讓他在遺憾中,盡最後一分力。
何文俊每晚經過也例必問句,「有沒有消息?」
陳伯也例必搖搖頭。
但這夜,何文俊卻問:「晚上也有人搬屋嗎?」因為他看見大堂堆滿家俬雜物。
陳伯即回應:「住在十二樓c座的,剛剛是你上一層的單位,應該是三姊弟。」
「八百多呎住三個人?」對於何文俊而言,八百多呎隻夠容他一人,三個人,實在太擠了。
「看似不大正經的人家。」
「陳伯,別以貌取人。」
此時,其中一電梯門打開,兩名*上身,骨瘦如柴的年青人走出來。
其中一人頭發染得全紅,非常新潮,有一點像日本明星。而另外一個較斯文,但一轉身便有一個像太陽的紋身在背部腰間的位置。他們繼續把對象搬進電梯。
怪不得陳伯覺他們不正經,老人家往往認為肥肥白白的「薯仔」最乖,染發加上紋身,當然是好人有限。
何文俊亦不多望別人一眼,走進另一部電梯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