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下去了。如果命運之輪從此不再掌握在神的手中,而是可以由凡人的手指來撥動,那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她重新回想起祖父雷虞博當年離家之前的神情,終於明白了祖父那時候的心情是怎麼樣的。祖父的那張臉上,帶著深深的期待與狂喜,同時卻也有著濃重的恐懼與猶疑。毫無疑問,對於這樣一個可怕的發現,即便是一向處變不驚的祖父也會難以承受。
她終於慢慢將一個個看似孤立的事件聯係起來了:塔顏部落的河絡發現了一種方法,或者說找到了某種思路,能夠打破星相學第三定律,於是邀請了六位最有名望的星相學家一同前往研究。在最終的結論得出時,其中的一個人策劃了那起凶殺案,而他這樣做有兩種目的,要麼是將這個吉凶難測的成果永遠掩埋起來,使之不為人知;要麼就是獨吞這個成果,成為世間唯一能預言未來的人。
如果是前者,以祖父的性格,說不定真的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但如果是那樣,他一定不會逃走,而是會自己也自盡身死,與其他的星相師葬在一起。而事實是,殺人者逃走了,還卷走了大批資料,所以祖父的清白在雷冰心中已經可以確認了,雖然要說服外人仍然需要證據。
“我相信你的判斷,”黎鴻說,“那次與你們會麵後,我詳細調查了七名星相師的背景。令祖父一生謹小慎微,事發時年事已高並且兒孫滿堂,應該不會有這個動機。”
“而且當時他已經重病在身,”雷冰補充說,“所以一定是另外一人策劃了此事,而最後……難道那個成果被你哥哥利用了?”
黎鴻並沒有正麵回答:“陪我出去逛逛吧,我雖然看不見,但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去判斷一些東西。”
雷冰摸摸自己這張尖嘴縮腮的假臉,確認沒人能看出破綻,挺起胸膛跟在黎鴻後麵出了門。黎二公子帶著她登上華麗的馬車,車夫作狗仗人勢狀惡狠狠地揮舞著馬鞭,駕車闖入南淮城剛剛開始的夜間生活中。黎二公子所到之處,商家都誠惶誠恐,熱情招呼,可見他老人家的聲望之隆。當他一本正經地在燈紅酒綠之所坐下,大嚷著“把最好的舞姬都給我叫出來”時,人們臉上的表情各異,或譏嘲、或鄙夷、或惡心、或憤怒、或因為又有笑話看了而興奮。
隻有雷冰在心裏懷著深切的悲哀。她知道黎鴻真正的內心中對光明的渴望,但此刻他卻把這種渴望完全掩蓋在了粗魯放浪的外表之下,沒有人能觸摸到他潛藏已久的傷痕。她忽然想到,這個終究無法親眼看到整個世界的男人,如此費盡心機地偽裝、謀劃,即便最後真的能戰勝自己的兄長,他所得到的,又會比現在更多麼?也許隻是因為他是黎氏的後人,血液中不能服輸的天性在起著作用吧。
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中,雷冰眼看著黎鴻酩酊大醉了,當然這種醉必然隻是一種誇張、一種表演,但誰能保證他心裏就沒有一點借酒澆愁的意思呢?
最後這位改頭換麵的跟班隨著黎二公子把他常逛的地方都走了個遍,二公子醉醺醺地跳上馬車,伸手指了個方向,車夫卻徑直向著他所指的相反的方向駛去。
“喂,走錯了!”雷冰提醒車夫。
車夫咧嘴一笑:“沒錯。你新來的吧?二公子喝多了,每次都是胡亂指方向,但我知道他想要去什麼地方。每次他都要去那個地方,說是熱了,吹吹風,冬天也不例外。”
馬車晃晃悠悠,伴隨著黎二公子“再來一壺”的胡言亂語,很快拉到了車夫所說的吹風的地方。這地方果然能吹風——因為它正好位於南淮城城內的最高處、一座廢棄的觀星台上。這座建在山頂的觀星台的建造曆史已然不可靠,隻有零星的記載可以說明它的存在至少超過八百年。後來據說是有星相師稱其位置選的不好,正好與帝星相衝,遂被國主廢掉,如今留下來的,隻不過是空空如也的遺跡。但這一片地是屬於黎氏的,因此這個廢棄的觀星台也歸黎氏所有。黎鴻黎二公子想要找一個風大的地方,到觀星台頂上倒是最合適不可。
跟班雷冰不明所以,還是跟著黎鴻登上去了,車夫知趣地留在車上。這座主體由青石磚砌成的觀星台已經殘破不堪,四處可見裂縫與掉落下來的碎磚,雖然由於屬於黎氏的產業,不至於有頑童進去亂塗亂畫,也可見其頹勢。黎鴻看來對觀星台已是熟門熟路,雖然腳步故作踉踉蹌蹌,仍然準確地摸到了那座用來測量日影的日晷旁,將身子靠了上去。
“你們羽人能飛,將大地上的一切盡收眼底,人類卻沒有這個本事,所以才有一句話叫做‘站得高,看得遠’,”身邊沒有旁人,黎鴻的話語裏已經不帶半點醉意,“可惜我是個瞎子,看不見,隻能借助別人的眼睛。你站到最高處,向著城東北看去,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我大哥的居所。喏,這個給你。”他一麵說著,一麵遞給雷冰一個長長的圓筒,那是河絡磨製的千裏鏡。
黎家並不像其他的富貴之家,喜歡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可以拿來點兵的大宅院裏。黎耀自從接管家族那一天起,就搬出了大院,自己單獨居住。站在觀星台的最高處,眼睛對著千裏鏡,可以很容易在輝煌的燈火中尋找到黎耀的大院,因為它的防衛措施大大地與眾不同。普通有錢人充其量豢養一些護院家丁也就罷了,黎耀卻高築院牆,修建崗哨,深挖溝渠,愣是把一座原本應當富貴大氣的宅院變成了軍營模樣。
“一般人不會被允許進入到這裏,”黎鴻在背後說,“我倒是經常來,可又看不到,所以我大哥慢慢也就不在意了。看到點什麼了嗎?”
雷冰的語調十分困惑:“很奇怪。那座院子裏,其他地方都空空蕩蕩沒什麼東西,為什麼最中間的大院地上補建了一座那麼大的大棚子?四四方方的,白色的……”
“不對,不是棚子,是用磚石砌成的,還是一座房屋!但是也太大了吧,能塞進一窩猙,和整個院子的建築風格完全不搭調啊。難道裏麵……”
她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難道裏麵藏的都是軍隊?黎耀想要謀反?”
黎鴻樂了:“那些房子裏麵就算人疊人,也不會藏下超過一千個人吧。一千人就足夠謀反麼?”
“說不定還有河絡幫他挖了地下兵營……”雷冰還要嘴硬,隨即發現自己的猜測太過匪夷所思,怏怏地住了口。過了一會兒她又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那麼晚了,黎府裏到處都黑燈瞎火的,怎麼這座房子還亮著燈?”
她又開始胡猜:“是不是他在裏麵試製一些新武器?新毒藥?”
黎鴻這次沒有笑她:“其實我也曾這麼猜過。我早就覺得,大哥那樣躲著其他人,不隻是因為他擔心自己的安全,一定還想要隱藏點什麼。當發現這些房屋的存在後,我就一直在想辦法去摸摸底細。但是我大哥對這座石頭房子的看守比對自己的保護還要嚴密,我可以找到機會和他見麵,卻決不被允許進入他的住所。”
“顯然最後你想出了辦法。”
“沒有,我並沒有想到辦法進去,”黎鴻的話語中有一絲得意,“但我有辦法收買進去過的人。南淮城有一個名醫,醫術精湛,和我大哥交往甚密,但大哥並不知道,此人曾有重大把柄在我手裏,所以對我言聽計從。大約七八年前,他得到一個奇怪的邀請,大哥要他進入住所瞧病。這件事很不尋常,因為以往診療,都是在他自己的診所或其他地方,從沒到過黎宅。於是我叮囑他留意觀察。”
“他進去的時候,被蒙著眼睛,直到進入某個房間為止,但看病總不能還蒙著眼睛吧?他見到了病人,是一個麵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瘦弱男人,一看就知道缺乏鍛煉、常年不見陽光。而且那個人手上有厚厚的繭子,衣袖上打著補丁,肯定是從事文書抄寫一類工作的。那個人的病症倒是很簡單,大夫一眼就看出他是由於經年累月的疲勞工作,身體已經完全透支,說起來好像沒什麼,實際上無藥可醫。”
“那位大夫一心想要討好我,看到這種狀況,就想了個冒險的主意。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大哥的管家,這個人已經活不了了,然後偷偷在屍體嘴裏滴入了幾滴假死藥水。我隨後立即派人嚴密監視宅院附近的動向,當天夜裏,那具屍體剛剛被扔出去埋掉,就被我的人刨了回來。那位大夫手段確實高明,雖然病人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仍然用藥物吊了小半天的命,我這才知道我大哥究竟做了些什麼。”
黎鴻深吸了一口氣:“那座石頭房子的確是用來裝人的,但卻不是什麼士兵殺手,也不是什麼煉藥師,也不是什麼上古怪獸。我大哥在那裏禁錮了上百人,全部都是從各地想方設法掠來的普通讀書人。那些人大多家境平平,沒有背景,即便是失蹤了,也很難引起他人的關注。他們被關在裏麵,也無人知曉。”
“讀書人?”雷冰很意外,“他抓一大幫子書呆子幹什麼?給他填詞作賦麼?”
“並不一定要填詞作賦才是書呆子的,”黎鴻說,“懂得算學的也行。”
“算學?算什麼?”
“那個書呆子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交給他們各自計算的都隻是一些單獨的算式,不彙總分析毫無意義。但是,聰明的雷小姐,我認為現在我們應該能推測得出,他們究竟在算什麼。”
雷冰疲憊地喘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抬頭看著閃爍不定的星光,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幼年,回到了自己用稚氣的聲音向祖父提問的時候。
“爺爺,你成天看星星,星星能告訴你什麼?”年幼的雷冰問,“可以發大財嗎?可以做大官嗎?”
祖父看著自己人小誌大的孫女,微微一樂:“星星什麼都帶不來的,不管是升官還是發財。”
“那你玩它有什麼意思……”雷冰撅著嘴,“什麼好處都沒有嘛!”
祖父摸摸她的小腦袋:“我們永遠都對未知的事物充滿渴望,並且期望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但命運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無法預知的。星相學所追求的,與其說是真實的命運,不如說是身之所安,心之所棲。指導你前行的並非是遙遠的星光,而是你內心的執著。”
這話對小孩兒而言太深奧了,雷冰甩下“聽不懂”三個字,轉身跑開抓樹上的鬆毛蟲去了。十多年後再想起這番話,雷冰的心中充滿了悲哀。
“那個倒黴的書呆子臨死前說,他們的運算量相當驚人,因為他們所采用的工具,是河絡發明的一種高明的機械,代替人工使用算籌,所以每一個人所能完成的運算量,基本相當於二十個人工。一百多個人,大致就相當於兩千多人的計算量。”黎鴻又說。
“用兩千多個人來計算……”雷冰歎了口氣,“看來未來也不是那麼好把握的。”
4、
阿絡卡終於由於疲累而沉沉睡去,但她所說的話,對於君無行了解真相已經足夠了。君無行退了出去,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邱韻問:“你聽到了什麼?怎麼和全身錢被搶光了似的?”
君無行長歎一聲:“我倒寧願我的錢被搶光。”他把阿絡卡的話轉述出來,邱韻也聽呆了,半晌無語。
“所以當年我的養父才會那麼執著地追尋那份假神啟啊,”君無行說,“同樣的,也隻有這件事才能像磁石一樣把所謂的星學七聖全部吸引到越州來,把命運捏在自己的手掌心,那是任何的財富或者權勢都無法比擬的巨大誘惑。而到了最後,他會那麼殘忍地把自己的六位朋友全部殺死,也不足為奇了。”
“可那隻是你的猜測,”邱韻說,“還並不能確認就一定是你的養父幹的。”
“所以我才想去看看死者們的墓地,”君無行回答,“盡管我已經有九成肯定是君微言這老東西幹的,畢竟還需要那最後一成的證據。”
大嘴哈斯領著他們來到墓地,看來有些畏首畏尾。君無行倒挺喜歡這個饒舌的河絡:“怎麼了?害怕鬼魂?”
“也不是,”哈斯回答,“隻是站在這裏,又想到了當年的慘狀。我們的部落,也是因此而分裂的。”
“能說說嗎?”君無行問,“我也在奇怪,當年你們部落可不是這幅模樣。”
“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哈斯語聲低沉,“幾年前,為了對長劍布斯的懲罰問題,阿絡卡本來就首次受到了部分長老的質疑。你們人類或許推翻這個、顛覆那個已經習慣了,可能不大了解我們河絡族,在每一個部落裏,阿絡卡是受到絕對尊崇、不容置疑的。當有懷疑的聲音出現時,就說明問題相當嚴重了。在當時,長老們普遍認為,答應讓外族人借閱神啟是非常冒險而冒瀆真神的事情,與其這樣,寧可毀掉。而布斯固然有重罪,剝奪他的生命也比剝奪他作為一個河絡的榮耀要好得多。”
“不過那些質疑的聲音當時並沒有造成禍患,而且神算德羅堅決地站在阿絡卡一邊,爭執慢慢平息了。幾年後,六位星相學家受邀而來,我們還覺得那是部落的光榮呢,畢竟這是星學七聖成名以來,第一次完整地聚在一起。可是等到慘劇發生之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大師們是在我們部落死的,除了被認定為凶手的雷虞博,其他人的死我們都要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而神算德羅蘇行的去世更是給了我們太過沉重的打擊。”
“德羅蘇行,唉,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是一個沒什麼心眼的人,滿腦子除了星相學還是星相學,其他的都不怎麼懂。像他的助手,本來並非我們部落的人,隻是德羅蘇行出於機緣巧合所收的學生,那是一個貪欲極重的人,絕非善類,我們都不喜歡他,但他似乎很擅長花言巧語,而且頭腦也聰明,頗得德羅的信任。”
君無行聽到這個助手的事情,心中一動:“這個人失蹤之後,你們再也沒有找到過他,對吧?”
“是的,當年我們隻是急於追趕雷虞博,沒有誰留意到他。等後來想起,他早就不見蹤影了。”哈斯恨恨地說。
那個跟蹤著君微言而去的孤身一人的河絡,君無行又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有將此事告知哈斯,而是接著問:“那麼六位星相師死了之後呢?你們內訌了?”
哈斯聽到“內訌”這個詞有些不明所以,問明白之後歎口氣:“比內訌還嚴重,直接就是分裂了。多位長老都埋怨阿絡卡,認為她不能分辨是非,聽信了君微言的蠱惑,才鬧出那麼大的事來。其實即便阿絡卡真是受到蠱惑,那也是德羅蘇行勸說的,但德羅蘇行一來已經死了,二來又是那種渾渾噩噩的人,長老們覺得要怪也怪不到他頭上去,畢竟決定權在阿絡卡手裏。後來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多位長老不告而別,和我們素有仇怨的幾個部落借機入侵,慢慢就衰敗成這樣了。”
“我明白了,可是我想到一個問題,”君無行皺著眉,“如果那位河絡族的先輩所留下的筆記已經被布斯毀掉了,後來又怎麼能拿出來吸引六位星相師到來呢?”
“因為那本筆記隻燒掉了一半,就被德羅蘇行發現了,”哈斯解釋說,“德羅是個癡迷星相到骨頭裏的人,見到那種場麵,發瘋一樣地衝上去,就用自己的手去滅火,為此還受了不輕的燒傷,手上留下去不掉的疤痕。也虧了他,才留下了一半的筆記,不過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那就是神啟罷了。”
邱韻點點頭:“我明白了。所以後來德羅才軟磨硬泡,終於弄得阿絡卡答應了請六位星相師來,就是為了合七人的智慧,將燒毀的部分補全?”
“應該是這樣,”哈斯回答,“其中具體細節,我就不了解了。我隻知道六位貴賓到來後,部落裏的長老們多數都並不太歡迎他們,但是阿絡卡用‘修複神啟’的理由去勸說他們,他們也不能表示反對。”
君無行輕歎一聲,對河絡這個種族的無奈之情溢於言表。邱韻卻已經來到了墓碑前:“不是說因為屍骨無法區分而合葬麼?為什麼會有兩個墓?”
哈斯回答:“因為誇父炎圖的骨頭很好辨認,而她碰巧是位女性。按照我們河絡的習俗,男女不能合葬一處。”
“難道女誇父還能和外族搞出點事來不成?”君無行小聲嘀咕一句,被邱韻輕輕一掐,隻好住嘴,將視線移向兩塊墓碑。他很快被墓碑上的圖案所吸引:“這些圖是什麼意思?”
“那是最早期的河絡象形文字,在一些特殊場合仍然使用,”哈斯回答,“這兩個圖案分別代表男性和女性。”
“為什麼女性是盤腿而坐、男性卻站著呢?”君無行刨根問底。
哈斯笑了:“因為女性在河絡族中地位尊崇,她們都坐著,而男性需要出力氣勞動。”
“真是不公平。”君無行又嘀咕一句。他似乎不再關注墳墓裏的屍骨了,而是興致盎然地蹲下來,看著女誇父炎圖墓碑上的圖案,感歎著:“幸好老子不是河絡。”
炎圖的墳墓不必動了,很快幾位男性星相師的墳墓被挖開,除了神算德羅的骨頭明顯小幾號,其他那些亂糟糟的骨骼的確完全無法分辨。不過君無行有備而來,隻是檢查每具屍體的顱骨,最後他長出了一口氣:“我終於可以確定了,我的養父君微言肯定不在這裏。”
“他的頭骨上會有印記,對嗎?”邱韻問。她一直觀察著君無行的動作,見到他隻關心顱骨,大致猜出點端倪。
“對,他的腦袋被驢踢過。”君無行信口回答。等到看到對方麵色不善,才趕忙補充:“真的是被驢踢過。有一次他騎著驢和一個侯爺同行,遇到了刺殺侯爺的刺客,侯爺沒事,他的驢受驚把他跌下去了,然後給了他一腳。不過現在我知道他身上是有功夫的,當時肯定是故意假裝文弱,沒想到驢子不開眼偏衝著腦袋下腳。”
他的語聲幸災樂禍,全無半分親情,邱韻微微搖頭:“雖然他心地不好,但畢竟你也是他養大的。”
君無行扮個鬼臉:“真沒看出,你還是挺重感情的人。”他忽然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了!當時他們還沒有成功!”
“你知道什麼了?”邱韻被嚇了一跳。
“我知道雷虞博死後,雷家的星圖被盜是怎麼回事了!”君無行大嚷起來,“他們並沒有完成最後的計算,否則根本用不著雷家的星圖。正是因為那個計算結果不完善,所以逃離塔顏部落之後,他還需要去寧州搶奪雷家的星圖,然後他才投靠了黎耀,或者說操縱了黎耀。”
“那現在……現在得到了星圖,成功了麼?”哈斯小心翼翼地問。他並未聽君無行講過星圖失竊的事情,但隻要聽到事情還有轉機,心裏便燃起一絲希望。
君無行沒有回答他,隻是喃喃自語:“可是究竟是誰呢?那個站在黎耀身後的、搶走了全部成果的人,會是誰呢?是把我養大的可親可愛的養父,還是那個神算德羅的助手呢?”
5、
南淮城。
當山頂上的人用千裏鏡看著山下時,山下也有人在用千裏鏡向上看。
“看來他們已經快要猜到了,”山下的人自言自語,“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