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月色之下,可以看到,突然之間,整片坡地上的植物都開始瘋長。那些原本不過能到父親小腿的青草,一下子向上竄出去一兩丈,好像一棵棵大樹。那些瘋長的植物有如藤蔓,扭動著軀體,迅速把所有的人類都卷在其中,而一旦被卷住,光憑力氣就很難掙脫。
他們身後的一組秘術師緊跟著趕上來,那些藤蔓一樣的巨大植物立刻燃燒起來,火光將整個山穀都照亮了。植被燒焦的氣味混雜著皮肉燃燒的惡臭,一陣陣傳入父親的鼻端,讓他差點忍不住要嘔吐。而那些在火焰中拚命掙紮的人類,不管怎麼想盡辦法,也脫離不了火圈。
本來在安睡休息的秘術師和斥候們被驚醒了,他們顧不得多想,趕忙撲上前來搶救自己的同伴。但還沒來得及驅動秘術滅火,他們自己就遭到了襲擊。
父親看得很清楚,狄弦衝在最前麵,所到之處,地上不斷生出新的藤蔓,用比毒蛇更加刁鑽的姿態,卷住敵人的雙腳,把他們倒提起來。那些藤蔓上麵或許有尖銳的刺,或許帶有劇毒,被卷中的敵人都發出淒厲的慘叫,並且很快慘叫聲止息,不再動彈。
這時候,第三波秘術展開了,那是旋風。狂暴的旋風卷入火場,一方麵控製著火勢的走向,使之不至於漫卷燎原,另一方麵也帶動著火焰更加瘋狂地燃燒,恍如衝天的火柱,很快,火場中再也沒有活人的聲息。其他的蛇穀秘術師們專心致誌,對付剩餘的敵人,他們各自施展開絕藝,將魅族在精神力量上的優勢發揮到極限,地上不斷躺下或被燒焦、或被凍成冰塊、或渾身血液沸騰的人類屍體。其實人類並非不堪一擊,他們的秘術師也絕不是吃幹飯的,但他們做夢也沒能想到,自己會在一個看似寧靜的春夜突然遭受到如此猛烈的純粹由秘術構成的攻擊,以至於一個個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而麵對秘術師,反應稍微慢半拍,就必然會遭遇滅頂之災。
慢慢的,這片山頭安靜了下來,敵人的呻吟聲逐漸止息,這將近百名斥候與秘術師,都在魅精心策動的夜襲中喪失了性命。大家鬆了口氣,開始熄滅火焰,清掃屍體,並用秘術催生被燒掉的植物。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些斥候和秘術師的失蹤,要到若幹天之後才會被人類發現,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裏失蹤的。而在這段時間裏,蛇穀還有希望再補充一到兩個障眼秘術,讓新派來的秘術師更加難以破解,那樣的話,穀主所想要爭取的兩個月,也就不難達成了。
就在此時,夜空中忽然響起一聲大喊:“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沒死的,快要跑掉啦!”
那是我父親。他趴在高處,目光所能看到的視野比身在鬥場中的狄弦等人更遠。他注意到,草地上有一道水波一樣的痕跡,在一點點地向著遠方移動,那明顯不是由於風吹而形成的。他略一思考,已經猜到了,必然是一個幸存的人類秘術師,用秘術把自己偽裝成草色,然後匍匐在地上,試圖悄悄地逃走。如果他能順利逃回去,蛇穀的大致方位就會暴露,因為他肯定看清楚了魅是從哪個方向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隻要再組織一批秘術師過來,配上軍隊的嚴密保護,隻需要幾天功夫就能破掉秘術了。
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盤被我父親叫破了。聽到父親的喊叫,他立即從草叢裏跳了起來,拚盡全力地開始狂奔。狄弦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開步追趕,隻是手上做了個動作,遠方的地麵上忽然伸出一根尖銳的刺藤,噗地一聲,把逃跑者從前胸到後背紮了個透心涼。死屍被刺藤帶著懸掛在半空中,好似一麵旗幟,隨即,刺藤消失了,屍體撲通落到地上,這回真的不動了。
狄弦回過頭,向著父親藏身的方向讚許地喊了一聲:“幸好我來的時候一念之差,沒有把你從樹上揪下來。沒想到你還真能派上點用場!”
這種時候還不忘炫耀他對自己保持的優勢!我的父親氣得兩眼發黑,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不過新的疑惑也產生了:看狄弦殺秘術師時不遺餘力,不像是個叛徒啊?這家夥到底想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