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花與蛇10(1 / 3)

前傳 花與蛇 十、

總體而言,穀主是一個比較和善的老頭兒,平日裏很少發脾氣,見到誰都笑眯眯的,還總喜歡講一些誰聽了都不笑的冷笑話。我父親過去沒少捉弄穀主,老頭兒從來不生氣,神色間頗有點慈祥祖父愛護孫子的模樣。

但這一次,穀主是貨真價實地動了真怒。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在激烈地抖動,一向梳理得整齊儒雅的胡須亂糟糟地根根直立好似刺蝟。不隻是穀主,所有的長老都義憤填膺、驚怒交集,看著躺在床上滿臉黑氣的狄弦,恨不能立即把我父親撕成碎片。而我的父親被捆得結結實實扔在一旁,臉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寫著“無所謂”三個字。

“放心吧,我死不了,這種毒雖然厲害,還殺不死我。”狄弦用微弱的聲音說。說完之後,他看了看穀主和長老們的神情,微微一樂:“但是一個月之內,我確實沒辦法再催動秘術了。所以對你們而言,我也就和死掉差不多啦。”

雖然身中劇毒,狄弦倒還一直保持著他一貫的樂觀,還能說笑兩句。但長老們可實在沒有他那樣的興致。辛苦培養了那麼久、眼看距離成型隻有最後不到十天的邪獸,由於狄弦的意外受傷而變得前途黯淡。離開了狄弦,誰也沒有能力通過植物的方式去抑製邪獸的狂暴,如果任由邪獸繼續發展下去,最終的結果可能難以預料。那種長期受到無法擺脫的束縛、卻在最後一刻獲得自由的興奮與狂喜,也許會令這隻邪獸加倍的凶暴。

“看起來,隻好把這隻邪獸毀掉啦,”我父親簡直有點樂不可支,“大家趕緊琢磨怎麼棄城逃命吧。”

“你這個歹毒心腸的小雜種!”一位長老忍不住破口大罵,“如今人類的大軍已經封在了山外,後山的出路也被堵死了,我們幾百號人,怎麼可能逃得掉?”

父親很遺憾地癟癟嘴:“那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蛇穀滅亡囉,多可惜呀。”

“你放心,你不會有機會看到那一天的,”穀主陰森森地說,“不過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是一個魅嗎?為什麼要幫助人類來滅絕自己的同胞?”

父親搖頭:“你說反了,不是我幫助人類,而是人類幫助我。我隻是不喜歡被人當做玩具來玩弄而已,尤其那些人還殺害了我爹。我是一條蛇,不是栽在泥土裏任人踐踏的花。”

其實他爹是自殺的,但在這當口,也沒有人有興趣糾正他了。穀主的臉上陰雲密布,好像被父親的話觸動了,尤其是關於蛇與花的比喻,但最後,他仍然抬起了手來。父親知道,當這隻手落下時,自己的性命也將不複存焉。他閉上了雙眼,並沒有掙紮。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後來父親給我講故事時,我很好奇地問。

“猜猜看。”父親故意賣關子。

我想了很久,實在沒有想到任何理由,有任何人能夠饒恕父親這樣直接將蛇穀推向毀滅的罪行。老實說,當時就算在場的是我,我大概也會實在忍不住吟出一句凝血咒,把這個罪人的血液凝成塊。

父親見我猜不出來,非常得意,慢騰騰拿腔作調地說:“其實是在那個時候,有一個關鍵人物救了我。”

“是誰?”我趕忙問。

“就是差點被我弄死的那個人,”父親笑得十分得意,“我的小弟狄弦。”

“你的小弟?”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終於成功地整到他了嘛,自然就是他的老大了,”父親一本正經地說,“那是男人之間的賭約,不能賴的,我之前挨了那麼多契約咒,你以為是開玩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