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敵人還沒有發起衝鋒呢。”狄弦看來很悠閑,半點也不慌亂。他仍然不能行走,穀主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魅用一張軟椅抬著他。而我父親仍然被捆得很牢,並且與狄弦保持著足夠的距離。他的眼睛一會兒瞅瞅天空,一會兒瞟瞟狄弦,看似渾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心裏很緊張。我父親偷襲狄弦的時候固然不怕死,那是因為他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而最讓人緊張的狀態卻叫做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的魅們焦慮不安地等待著,既盼望敵人永遠都不要發起進攻,又盼望他們快點過來,免得自己老是提心吊膽地受著折磨。在這種矛盾心態的煎熬中,邪獸不斷地低鳴著,躁動著,可以讓人們感覺到腳下的微微顫動,似乎它也不耐煩了。
“不能再等啦!”穀主對狄弦說,“已經完全成熟了,再等下去,隻怕邪獸就要自己衝開封印,完全不聽主人的命令了!”
狄弦皺皺眉頭,目光越過人叢,看到了我父親。他眼前一亮,大喊道:“你,快點,馬上給我想出個主意來!”
父親一愣:“什麼主意?”
“能立馬讓人類攻過來的主意!”狄弦大聲說。那一刻他好像忘了其實父親才是他的“老大”,話語中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威嚴,父親也為這種氣勢所震懾,腦子裏一陣計較,有了主意:“叫上幾個能把秘術使得花哨點的人,越花哨越好,去裝模作樣地進攻。”
“為什麼?”狄弦看著父親。
“他們一眼就能看出是在你們佯攻,再一想,就會猜想你們在借著佯攻的掩護悄悄逃命,自然會趕緊衝過來,”父親說得很淡漠,而且一直在用“你們”這兩個字指代蛇穀的魅們,“隻不過麼,負責誘敵的人多半逃不掉,死定了,看你們誰樂意去了。”
穀主還沒有開口,已經有七八個年輕的魅站了出來,主要要求承擔這項任務。他們的臉上閃動著為了種族而犧牲的悲壯情懷,狄弦看得十分不忍,但在這種時候,也沒有別的選擇了。穀主咬著牙,命令他們立即動手。
此時站在高處看下去,魅的進攻帶有一種令人目眩的華麗。他們的身軀被包裹在奪目的光暈之中,頭頂有氣勢雄渾的風雷火焰,仿佛空氣都會因此而燃燒起來。這樣逼人的氣魄讓人類很有些不安,並下意識地先回撤了幾步。但片刻之後,一支從後排射出的冷箭插在了第一個魅的胸口上。他搖晃了一下,猝然倒地,那些奇特的視覺效果消失了,隻剩下脆弱無力的屍體。
“娘的,假的!”人類的指揮官罵出了聲,但也鬆了口氣。剩下的幾個魅且戰且退,退向遠離那座山中城市的方向,他正準備帶兵追趕,豐富的作戰經驗卻令他很快意識到點什麼。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想跑?沒那麼容易!”
他高聲傳達了命令:“別管這幾個雜碎了!全力攻城!那一窩子毒蛇想跑!”
雖然九州世界已經有年頭沒發生大規模戰爭了,但這支軍隊跟隨著他們的指揮官四處剿殺土匪、海盜、叛賊,士兵們大多身經百戰,令行禁止。長官的命令一出,他們立即放棄掉那幾個無關緊要的誘餌,保持著整齊嚴謹的隊列,向著蛇穀城壓過去。他們把魅稱之為毒蛇,卻不知道,從站在城上的魅的眼光來看,這一支黑壓壓的隊伍,也像是一條恐怖的巨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