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經典電影(3 / 3)

王彬彬掐掐太陽穴,怕自己是在做夢,如今這個小小的錫劇真的就這麼走運了啊,唱過南京到北京的喜氣勁還在心裏回蕩,現在又有香港人來投資拍電影,好事一樁接著一樁。王彬彬心想,不管怎樣,這對錫劇的發展肯定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可話說回頭,這些唱錫劇的人畢竟都是從舊社會過來的,文化淺,一旦真正把他們推到攝像機的鏡頭前,一個個都像吃了擀麵杖,腰彎不下了。

戲劇舞台表演與電影表演的差別,成了幾道難關,擋住了王彬彬麵前的去路,也擋住了許多演員的去路。

第一道難關是精神緊張。雖然院長多次關照大家,在舞台怎麼演的,到鏡頭前還是怎麼演,但到了鏡頭前就像有個神仙監視著,人像小偷似的,怎麼也放不開手腳。

第二道難關是錫劇音樂的改變。拍電影時,原有的音樂、舞美、道具和服裝都進行了重新設計,還壓縮了劇情,差不多刪掉一半,舞台上近三個小時,電影控製在一百分鍾左右。傳統戲的唱腔節奏比較緩慢,為了使節奏感明顯緊湊,拍電影時,演員的唱腔中,特別是“彬彬腔”的拖腔和過門曲子大都作了不同程度的壓縮,重新在鏡頭前表演總轉不過彎來。最要命的是在拍電影時,還要繼續參加舞台演出,樂隊和演員時不時就弄錯了,唱戲時當成拍電影,拍電影時當成在唱戲。

第三道難關是對口型配音的困難。外景和布景也不同,有些場景,在舞台上都可以用布景代替,而到了電影上,特寫鏡頭推近了,布景作背景就不真實,因此有些戲就必須拍外景。拍外景現場不能同步錄音,得回頭到錄音棚重新配音,大家在舞台上的唱段和念白雖然爛熟於心,但自由發揮餘地大,不一定都那麼精確,可拍了電影,對口型配音一個字都不能錯。

在惠山藝校工作的王瑞英,雖然沒有在劇中扮演角色,但她全身心地支持丈夫拍好電影。剛剛開拍時,她看到王彬彬總在家裏苦思冥想,便勸他,萬事開頭難,在舞台上就按舞台上的要求做,在電影鏡頭前就按拍電影的要求做。

這話還真的讓王彬彬深受啟發,很快他找到了拍電影的感覺。一方麵帶頭讓自己適應電影拍攝的要求,一方麵主動告訴導演和攝影師,讓他們多了解錫劇演員的表演特點,運用電影的技術,抓住舞台表演精彩的部分,來展現錫劇表演的風采和魅力。

導演理解戲劇演員的難處,沒有急於求成,而是在電影導演本子的修改中,就考慮盡量讓表演與演員的自身條件接近,將主要演員已經習慣了的唱段,不再作大的修改。對口型有難度的地方,導演在不影響麵部表情特寫的前提下,故意運用電影技術,將演員念白和大段唱腔,采用拉遠鏡頭和側背景拍攝。

王彬彬在電影《珍珠塔·羞姑》一場

《珍珠塔》中,一開場鏡頭直接落在珍珠塔上,接著便轉到表姐閨房之中,梅蘭珍的演唱,交代自小在方家與方卿青梅竹馬,以及對方卿思念之情,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第二個鏡頭方卿出場,按舞台慣例,王彬彬是一大段簧調散板起腔,節奏較慢,和行路至姑媽的情景不符。在電影中,王彬彬換成大陸調起唱“萬裏風霜路途長,母命投親離故鄉。嫡親姑母可依靠,滿心歡喜奔襄陽”四句,過門簡略,而王彬彬慣用的拖腔保留,既不失“彬彬腔”韻味,又巧妙地表達人物的心情,也加快了節奏。

第三個鏡頭由陳府大廳內賓客祝壽場景轉向大門口,方卿投親到此遭家人拒絕,巧和老家人王本相認,引與姑爹相見。然後再轉到姑母在眾夫人麵前誇富一場。

幾個場景中,刪去了諸多唱段,特別是姑爹的唱段改用念白,隻保留了王彬彬的一段唱:“姑爹情意動人心,不枉我千裏來投骨肉親,若去見了我家嫡嫡親親的親姑母,定比姑爹要勝三分。”這段唱,王彬彬仍然運用了節奏明快的大陸調。

為了突出故事情節的真實感,電影中運用了舞台布景與實景相結合的技法,方卿投親來到襄陽的途中,就是取的外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恰當地反映了方卿興衝衝來到襄陽就要見到親人的心情。鏡頭的處理上,隨著人物的情緒,由遠推近,在電影導演的幫助下,王彬彬麵部表情也很好地表現了出來。

電影導演說,王彬彬、梅蘭珍、汪韻芝他們拍電影時,不光身上有戲,臉上和眼睛裏都有戲。這一點,在《見姑》、《贈塔》和《跌雪》中尤為突出,這些重頭戲非但沒有刪節,而且還利用電影技術得以強化。王彬彬拍電影和舞台演出一樣,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特別在《跌雪》一場中,該跌時就跌,該翻時就翻,該撲時就撲。扮演強盜邱六喬的何傑說,王彬彬不僅自己帶頭進入角色,而且帶動我們共同進戲。

電影《珍珠塔》中《贈塔》、《九鬆亭》和《跌雪》都發揮獨到的藝術長處,大膽從舞台上搬到室外取實景拍攝。同時,還在《見姑》中姑母嘲笑方卿、《後園會》中方卿榮歸唱段中室內戲的場景中,采取了“場外補景”的辦法,充實了舞台上不能完成的內容,使戲劇藝術效果得到升華,使電影與錫劇舞台表演藝術得到了和諧的統一。

拍電影間隙,王彬彬和孩子們在太湖飯店現場留影。前為王建偉、左為王麗華、右為王玲南

在《孟麗君》中,王彬彬、梅蘭珍和汪韻芝他們找到了拍電影的密碼,很多關鍵地方,輕車熟路,順利通過。

王彬彬拍攝《珍珠塔》、《孟麗君》兩部電影的過程,也成為追求錫劇藝術精益求精的過程,他們的嚐試也為錫劇從舞台搬上銀幕,開了先河。這兩部電影,為錫劇早期藝術留下了珍貴的音像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