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了,商市街
“木格上的鹽罐裝著滿滿的白鹽,鹽罐旁邊擺著一包大海米,醬油瓶、醋瓶、香油瓶,還有一罐炸好的肉醬。牆角有米袋、麵袋,柈子房滿堆著木料……”寫作,使日子寬泛了,稿費,使生活與貧困有了距離。1933年的秋天,那間半地下室裝上了電燈。冬天,再不用為取暖的木柴發愁,不用為多燒一根柈子心疼,他們有了裝滿柈子的小房。再不用白鹽就著黑列巴,現在可以挑選是吃麵條還是吃米飯了。而去年的冬天,為著借不到一角錢或二角錢,不得不來往於當鋪。蕭紅在燈下抄著稿子,她寫作的興趣高漲。蕭軍,“他是跑出去玩,這可和去年不同,今年他不到外麵當家庭教師了”。
長春的《夜哨》副刊被查禁後,地下黨的文藝宣傳陣地又在哈爾濱開辟。1933年10月,白朗接辦《國際協報》副刊。1934年1月,白朗又創辦文藝版周刊《文藝》,直到年底停刊。蕭紅從1934年3月以來,陸續在《國際協報》副刊發表了《夏夜》、《患難中》、《離雲》、《出嫁》、《蹲在洋車上》等小說和散文,但她的作品多發在副刊《國際公園》,而不是白朗主編的《文藝》。
有兩篇小說值得注意,一篇是《麥場》,一篇是《菜圃》。後來這兩篇小說成為了《生死場》的前兩章,這是不是表明,在哈爾濱時期,她已開始《生死場》中篇的構思呢?
1933年10月出版的《跋涉》扉頁上,刊出蕭軍三部作品的出版預告。其中就提到了《八月的鄉村》,“每種,約6萬字,1933年終,均脫版”。事實是這部小說到青島最後脫稿已是14萬字,容量增加一倍多。
物質的稍豐和寫作的進展,似乎並不能讓蕭紅輕鬆起來,她的心弦依然繃得緊緊,惶惶不可終日。現在,感情的受傷已退到了次要,白色恐怖叫他們嚐到了猛於虎的可怕。
從《跋涉》出版,抓人的謠言不斷;劇團悄悄解散,“外邊都傳說劇團不是個好劇團”,這就不是謠言了。徐誌被灌了涼水,雖說後來又放了出來,但跟蹤盯梢成了家常便飯。局勢時緊時鬆,他們有了出走哈爾濱的打算。
1934年初,他們在商議去關裏,從大連出海,聽說“五六月走,海上浪小”。金劍嘯曾在上海的大學學過繪畫,他準備去上海,蕭紅他們便也想隨他去上海。後來金劍嘯被組織留下。五月,舒群先期離哈去了青島,蕭紅那篇《離去》似就是寫他來告別的情況。到了青島,舒群接上了組織關係,很快有了立足之地。舒群便來信,約蕭紅他們去青島,於是又有了去青島的打算,時間定在5月。
1934年4月,蕭紅病倒了。從東興順旅館逃出來,兩年的日子,舒心的時間太少,一直處在身心交瘁中,白色恐怖更讓生活的秩序亂了節奏,恐懼,無錢,出走,還有……叫她疲憊不堪。
這天,她在準備早飯。嗅著北方遲來的春天氣息,她想飯後該去公園走走。叫蕭軍去拎桶水,“我不管,你自己去提吧。”他在院中來回走,不知在做什麼。飯菜燒好,肚子突然發疼,越來越劇痛了,蕭軍請來一位治喉病的醫生。打了止痛針,大夫走了,一點不管事,而蕭軍“又跑出去,我不知他跑出去做什麼,說不出懷著怎樣的心情在等他回來”。蕭紅後來在《患病》和《十三天》中回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