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災難的手術
28日,日軍舉行“入城儀式”。同時宣布隻許10元以下的港幣可以流通,這樣,百元以上港幣立刻湧入黑市,隻能按6折兌換小票,無形中損失了百分之四十。不久,占領當局推行軍票,規定1元軍票相當港幣2元麵值,錢就更不值錢了。港人食品限量供應,每人每次按定價可購買米麥2兩5錢,糖鹽魚肉各2錢。米價漲到一元一斤,往往有價無市。悲哀的是棺材價格陡漲,最次的一副也過了百元。用鋪板釘成的木匣,價格是二三十元。
從灣仔到中環再到西環,店鋪個個大門緊鎖,這段往昔最繁華的商業地段,此時處處擺攤設賭,人們無所事事的在這裏消磨時光。文化人紛紛脫去西裝,一副廣粵市民的打扮,避免日寇搜捕。全港的爛仔忙著劃分勢力範圍,挨著門戶去收保護費。流氓持械鬥毆時有發生,殺人越貨不一而足。
大酒店成了臨時集中營,關進無數被占領軍搜捕到的西方人士。同時,又派出大批特務,搜尋中共幹部、愛國民主人士。占領當局處處設卡,嚴查過往行人,實行宵禁,全麵清查戶口。貼出廣告,限令抗日分子前往“大日本行政部”或“指導部”自首,否則“格殺勿論”。文化人士為避搜捕,不斷遷移,給營救工作造成極大的困難。這個時期躲在家裏相對安全,營救人員找到一些著名文化人士,就要求他們不要出門,糧食蔬菜由香港地下黨組織派人送去。可是,蕭紅不僅需要食品,更需要治療,除了咳嗽、發燒,常常透不過氣來。端木蕻良心急如焚,一次一次出去找醫院,沒有一家在經營,大門緊閉,人去樓空,現在到藥店買一片阿司匹林都沒有。這天,從報上,端木蕻良看到魯迅的日本老朋友內山完造到香港的報道。他想,不管內山完造是否是被軍方挾持,怎麼也該顧及魯迅先生的情義,幫助蕭紅治病。由開明書店兩位同仁陪同,他暗暗打聽內山的住址。不久獲知,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用內山完造的名義,刊登啟事,“邀請”文化界人士去談話,完全是設定的騙局。
於毅夫找到端木蕻良,代表組織給了他一筆很少但已非常寶貴的蕭紅醫療費,並通知他,自己要安排其他人撤離,端木和蕭紅的撤離已交由王福時來安排,撤離費用也交給了王福時,一旦蕭紅能行動了,就與王福時聯係,由他設法護送兩人出港。得到組織上的關懷,蕭紅心裏更踏實了,現在著急的就是自己趕快好起來,至少能起床行走,與端木一齊撤離。
端木蕻良找到柳亞子,得知他和何香凝兩家近日就會離港,一切也是中共方麵安排的。何女士當時身體不好,端木蕻良回來告訴蕭紅,她立即拿出自己吃的魚肝油要端木送過去。1月9日下午,茅盾夫婦、葉以群、戈寶權等和鄒韜奮、胡繩夫婦、廖沫沙、於伶夫婦等分成兩批,由東江遊擊隊的交通員安排出港。這之前,在轉移蕭紅路過茅盾寓所時,端木蕻良委托駱賓基前去探望近況,他們還很惦記著茅盾。茅盾也對蕭紅的玻表示了關切。
一兩天後,營救人員考慮柳亞子和何香凝二老熟識人多,目標大,年老體弱不能走陸路,因此把他們從羅便臣道,轉移到永勝街的海陸豐會館等船。直到15號左右,才由銅羅灣避風塘上船到長洲島。何香凝帶著廖承誌的夫人經普椿和兩個孫子,柳亞子帶著女兒柳無垢和外甥徐烈文。他的夫人因遭槍傷,當時未一同撤離。在長洲島上船巧遇周鯨文夫婦和張慕辛等人,7天後到達海豐。
朋友同事越走越多,熟悉的麵孔越來越少,端木蕻良四處求助的機會越來越小,在外拋頭露麵的時間越來越長,隨時有著生命的危險。他身穿一套筆挺的西服,腳著一雙新皮鞋。這雙鞋從開戰前穿上就沒有可換的了。十幾裏,幾十裏地在敵人崗哨下來回穿梭,到處打聽哪一家醫院開門營業。為什麼要穿戴這麼整齊?不惹眼嗎?走長路怎麼穿皮鞋?原來其中自有一份酸辛:香港剛淪陷時,人人裝扮成爛仔模樣,以免引起日軍注意。後來發現他們對穿戴整齊的人特別客氣,於是大家又改為要穿上最好的衣服才肯上街。這天,他走到跑馬地,發現戰前最大的私人醫院——養和醫院開門收治病人了!院長李素魁的弟弟李素培,一口答應可以收治蕭紅,隻是一筆筆高昂的費用要先預付。端木蕻良滿口答應,飛也似跑回來,可以想見這消息對他們真如同甘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