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輦轂寶駒,車隊長如龍,可見百年世族之鼎盛。Ww WCOM
官縣斑駁的城門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元靈均咬著藜根躺在馬車上,頭枕著手,手放在木箱蓋上,雖然硬得要死,比起吱吱咯咯的破驢車實在舒適太多了。
元靈均閉上眼睛,沐浴在晨光中,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無樣貌無身份,趙大郎是如何用三寸不爛之舌服徐家捎帶上萍水相逢的他們。
一頭瘦驢子,一輛破車,是趙大郎從村裏帶出來最大的家什,還是租借來的,並再三保證完整歸還,就為了登上徐家這條大船,居然狠心把驢車舍棄在館驛。
徐家以積陽德而名,為世人稱頌,自然不會拒絕“走了半月之久才到達官縣”的“主仆”二人。得到徐七娘的允許,徐家管事安排趙大郎和押運行裝的其他管事一輛車,元靈均就和王家的粗使奴婢共乘一車。
和元靈均坐在一塊的是個女童,梳著丱,兩隻腿懸在車外來回晃蕩,嘴唇一張一合。
一片潔白的雲慢慢飄浮過。女童依然在嘰裏咕嚕地念叨,元靈均覺得怪異,仔細一聽,確實不太對,忍不住糾正道:“事雖,勿擅為。”
“阿姊也會背?”女童好奇地打量她。
她也就隻會幾句。元靈均幹笑兩聲,“丫頭,你背的已經很不錯了。”
“是三娘教的,她女子理應識字習字,有三娘子親自教導,府上的仆人大多會讀書認字,有的甚至能作丹青,我資質最差,隻學會幾句,差太遠了。”
元靈均轉了轉眼珠子:“三娘,誰?”
“是王三娘,閨名蓊華。”女童伸長脖子往車隊前方湊了湊,指著其中一輛修飾簡單的馬車,“看,就在那輛車裏。”
元靈均輕瞥了一眼,嚼碎了藜根。
龐大的車隊慢走急趕,在官道上走了七八日之多,於第九日清晨平安到達巴陵郡,王徐兩家此行的目的是前往臨安本家,每到一個郡縣要做一次大的休息整頓。
元靈均坐在闌幹上看大家卸行裝,徐家管事在為熱湯水的問題和館驛驛丞打嘴仗,趙大郎館內館外來回跑,也不在意袍子髒了皺了。見元靈均無所事事,趙大郎不滿地叫道:“六娘,過來搭把手。”元靈均不情願地從闌幹上下來幫忙。
忙到午間,兩人在館驛匆忙吃了幾口飯菜,在去書學前趙大郎特地向王徐兩家女郎辭行,從館驛出來後,元靈均引趙大郎一路進城,沿途皆是參杏樹,雲雲如蓋。
在郊宮大廈門前,守衛的閽者攔住二人,趙大郎遞上書信和信物,閽者瞄了兩眼,自去門內稟告。
“你給他的什麼?”肯定不是甄傳庭的舉薦信,信還在她的包袱裏。
“托徐娘子寫的表明書。”趙大郎道。
和徐家攀附上關係,聽來頗有些故事,前往山神廟尋找舉薦信的趙大郎迷了路,恰好路遇王徐兩家的車隊,便捎帶他返回館驛,趙大郎為感謝徐七娘的恩情,途中頻獻殷勤似乎有了合理解釋,至於表明書,徐七娘和趙大郎暢談幾次,深覺對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遭遇波折,便順手再施一恩,助他早日入仕。
閽者出來導引趙大郎前去見書學博士,請無關人士元靈均在外稍候,元靈均一邊吃著淡茶水,一邊等待趙大郎出來安排她回程的路贐。
趙大郎再出來時,元靈均喝了一肚子茶水,趙大郎行色匆匆,隻塞給她一包銅錢,倉促得一句話也沒顧上交代。
元靈均翻翻白眼,拿著叮咚響的錢袋離開書學,滿麵躊躇地站在岔道口。
無數的馬車駛來,從旁碾塵經過,元靈均猶豫半刻,跟在車後。年前元靈均離開巴陵郡,先後到過江南和東海,被召回後便直接配至狒狸村農役,再未離開過官縣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