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空曠寂寥的宮殿裏又隻剩下他們主仆,但病榻上的皇帝還沉醉在千秋霸業的美夢裏。WwW COM
北塞新一輪惡戰又開始了,晉北黎民世代居住的樂土瞬間傾坍,由於主將的決策失誤,過於輕敵,幾場激戰下來,北上增援的軍隊人數已不足一萬人,僅剩的士兵中還包括押運糧草軍資的輜重營,這次戰役損失極為慘重,沒有強大的軍隊作抵抗,守城駐關的主將紛紛戰死殉國,有的自裁謝忠,待城門大開後,還未逃出去的女人慘遭敵軍蹂躪,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老人更是被殘暴殺害,城中的財產、田地、房屋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熊烈的火光把北塞變成了最悲壯最很慘烈的血色地獄,在四處彌漫的濃濃煙霧下,逃離出戰火的晉人開始了流亡生涯,踏上背井離鄉的不歸路。
元祐帝對此一無所知。
從走廊到偌大的宮室內,一陣倉促的足音由遠及近,裙衣摩擦出窸窣聲,玉石撞出了一片叮咚脆響。
披散著頭的少女在榻前的軟墊上盤腿而坐,靜默無言。
時隔三年,不僅僅是光陰的流逝,還是一個十歲孩童以最快驚人的變化在成長,略顯嬰兒臉的少女,一頭及膝長是常山王獨有的特征。
柔和的光從窗外射入,透過屏風落在織有暗紋仙鶴的外袍上,服色更顯得張揚奪目。
“少君終於還是來啦。”在看清那張麵孔時,茂生喜極而泣。
茂生不再年輕,兩鬢霜白,額上長出了紋路,但茂生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晉王六女還隻是頑皮不懂事的女娃娃,他曾不知疲倦地抱著公主去摘絳桃樹梢上的花。
“眼下已經入秋了,臨安還是四季如春。”元靈均終於側頭看向茂生。
在茂生身後的巨大錦屏上,繪的是晉國江山一統版圖,北至溈山關,南偎磔水,東臨東海,西至蜀道。
隨著國土一寸寸的丟失,君王的宏願變成了冰冷的笑話,這種恥辱的背後還加上了常山王的名諱,月氏的將士們不斷地叫囂著,“拿下常山王者一生喝不完的美酒佳釀。”
在商討對敵的策略上,徐趙兩黨各持己見,在靜思堂吵了一上午,各不相讓。兩派大臣僵持不下,險些動手打起來,勸和的,幫架的,拉扯的,堂室上亂哄哄一團糟,誰都不肯做出讓步。
幫不上半點忙的官員在旁觀戰助陣,偶爾和坐在矮窗下的青年抱怨幾句。
青年一言不,臉上滿滿倦色。他乃是浣州太守庾康,不識廬山麵目的官員曾誤認他出自士族高門,言語間頗多殷勤,實際上他起於寒微蓬門,毫無顯赫的家世背景。
當有同僚無意中和庾康起常山王入京侍疾的事,庾康一律以“下官不知”作為答複,庾康的確不清楚,他初入朝堂那年常山王正好遠赴封國,第一年春覲到來他被謫至浣州,與那位被稱為“草包”的傳奇女王一直無緣謀麵,不上了解。
同僚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塊榆木疙瘩,敷衍幾句就走開了,嘴裏還嘀嘀咕咕抱怨他的沉悶無趣。庾康不理會這些人的眼色,縱是直接了當的輕視,也有寵辱不驚的姿態。
爭執還在繼續,讓人感到萬分糟心的是,他們口中所言的戰事已經演變為政黨的利益爭執。庾康頻頻蹙眉,掩唇低咳,麵色漸漸白,一路北上入京,舟車勞頓,身體早就羸弱不堪,大夫宣稱他命不久矣,不宜再過度操勞,母親也再三規勸,勿要過分專心政事,那對他的身體康複並無益處,母親愛惜他,庾康心中明白,常言道“自古忠孝兩難全”,自己為“大家”熬盡心血,已經不能分心來顧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