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閑說窗外事(下)(1 / 2)

低軟的細語在大殿上靜靜地傳遞著,每個人的臉上流露出不同的情緒。 Ww W COM元靈均眼睛裏閃爍著疑惑的光澤。

“徐娘子書畫了得,不知是否有幸令我等一睹?”盛裝的年輕女子突然從座中站起,挑釁地看著對麵的徐春月。

一人提議,座中女眷也紛紛附議起來。

“春月不才,近來摹得一幅《踏雪尋梅圖》,請楊娘子指點一二。”徐春月款款回禮道。

“指點談不上,互相學習罷了。請吧!”作為中書令唯一的孫女,楊氏素來傲慢,至今仍覺南朝無人能及她,相比下,徐春月的溫婉謙虛顯得親切而可貴。

徐春月的婢女捧出一軸畫卷。

“四姊,她們要做什麼?”元靈均咂咂吃著瓜,口齒不清。

曹公主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徐楊二氏皆是我朝才華出眾之人,又都能書工畫,你追我趕,自然誰也不肯落後於人。”

元靈均點了一下頭,嘴裏瓜汁四溢。

兩名侍女各持畫的一端,在徐皇後麵前徐徐展開,女賓們紛紛湊去圍觀,時而出陣陣驚歎,徐皇後也頻頻點頭,應該是萬分滿意了。仕女們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大概楊氏也被震驚到,半晌無言,還被眾女鄙夷,令她顏麵大失。

當元靈均拿起第二隻瓜時,侍女已抬了畫軸到這邊的席位,這一邊的女眷又聚攏過來。所謂的《踏雪尋梅圖》畫的是北朝的雪下,一名負篋的儒士手拄木杖獨自行走在崎嶇山路上,尋找山巔綻放的傲骨紅梅。

大冷居然跑到如此高險的地方看紅梅,儒士一定是瘋了。對鑒畫一竅不通的元靈均暗暗咋舌,從女賓的交談中得知,徐春月臨摹的是般石畫作中的代表作。

元靈均驚訝地張圓了嘴,“般石,畫春圖那個?”她們石頭是山水畫大宗,實在是太可笑。

仕女們的臉色瞬間白了又白,陶公主更是狠狠剜了她一眼,“此乃中宮,別丟人了,般石是我朝的山水畫師,平生隻畫過山水和飛禽,哪裏會畫那等醃臢東西,平白辱沒大師名諱。”

“明明就是畫春圖的……”元靈均不服氣地哼了哼,眼神瞟著殿外的景色,想起送趙大郎去書學的那段日子,途中偶遇王徐回京的車隊,曾聽仆從喚七娘,的不正是這位徐七娘徐春月,還以惜才為名給趙大郎寫過一封表明書……原來是她,真是好管閑事。

侍女收起《踏雪尋梅圖》卷軸,趨前敬獻給皇後,徐皇後含笑接納,賜給徐春月一對白玉釧,拉著她的手坐在身畔溫言詢問。

“……你們年紀相仿,都各自去玩吧。”皇後對底下一眾興奮的年輕女孩道。

仕女們得了準許,喜逐顏開,結著伴去叩拜公主。陶公主兒時長在皇後膝下,和太女作伴,自視身份尊於其他公主,對巴結討好她的官宦仕女不屑好顏相待。反觀曹公主,對前來相詢的少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初涉人事的少女們對她好感十足,都愛聽她話,一時把曹公主的座席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元靈均這邊顯得十足清冷,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專心地對付著最後一枚瓜。

“臣女王芍叩見主君。”一幅月白色的大袖輕掃過幾麵。元靈均抬眼,陌生的女郎衝她盈盈淡笑。

元靈均問道:“你你是誰?”

女郎沒有料到元靈均還會再問,隻好提高聲量答道:“臣女王芍。”

“不必再行禮,我認識你了。請坐下話。”

王芍依言就坐,她前來拜見,是想要見識在強大養母扶持下成長起來的幼君是何模樣。元靈均卻安靜地坐在榻上,旁若無人地吃著瓜果,秀麗頭垂至地麵鋪展開,柔順地披覆在豔麗的鶴紋深衣上,讓王芍吃驚的是,她先看到的是一個外表無處不顯示奢華細致的稚齡少女,不是鬱鬱不安的寄養公主,也不是跋扈無禮的少年國君。

常山王的斑斑劣跡王芍早有所耳聞,她興築亭台樓榭,隻為豢養更多的歌工和優僮,她性情古怪而且反複無常,開懷時縱然把刀刃架在頸上也會笑著催促動手,若是心情不善,芝麻事也會大題做,曾經就傳言一名優僮為她梳頭扯痛了頭皮而枉死於劍下。但傳言畢竟是傳言,也許是別有用心的人為了造勢故意流傳出來的風言風語。

王芍是少數大齡未嫁女中的一個,出身名門王家,自幼熟稔婦訓和禮儀,在王氏家族中極有顏麵地位,視為女子才德的典範,又經朝中重臣聯名舉薦,元祐帝破格任其為女子書院的禮儀教習先生,如今已雙鬟年華,求親的人家快踏斷了王氏門檻,但她的祖父王奐和徐家暗暗較勁,遲遲不肯放其出嫁。

“常山王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臣女榮幸之至。”王芍在尊卑禮儀上注重,在言辭上向來利落幹脆,不分場合,十分欠妥。

元靈均手肘撐著幾麵,杵著下巴,“王娘子肯定在想,臭名昭彰的常山王原來就是這般模樣。如你所見,是不是不負盛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