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上朝,渠奕消息閉塞並不知曉,其實晨起後元靈均一直在隔間內,用膳後也不曾離開半步,專心處理內侍呈遞進來的奏疏。 Ww W COM
到了時辰,太醫來為蘭王問脈,到禦前掖袖施禮,元靈均以手勢示意,讓他不必聲張,太醫會意,提箱趨步入寢殿。
隔著殿門,元靈均聽聞殿內傳出問安聲,不多時,太醫嗓音震顫,呼了一聲:“殿下。”
隨後隻聽渠奕咳嗽了幾聲,輕聲道:“不要告知陛下。”
元靈均心口一陣痙痛,不必問已明白是怎麼回事。渠奕表麵看似沒有多大症狀,實則五髒俱損。她也是後來才得知,渠奕年少從軍,最後一役能活著出來也是從屍山中爬出,如今不過是舊傷添了新傷。
她強忍身體的不適,扶門而立,鯤嬌在她耳邊一遍遍輕喚,她擺擺手,眼底早已流不出一滴淚。
出了屏山殿,她盲目前行,腳下跌絆了數次,若非鯤嬌在旁,她決計支撐不住要就地倒下。也好也好,左右都不是長命之人,現在一味悲痛也無濟於事,不如珍重當前,哪怕自己後行,餘下的日子也不至於後悔整日沉浸怨艾。她安慰著自己,醒悟過來驚覺一臉冰涼。
“去傳傅伶仃。”
內侍去傳訊,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傅伶仃來了。元靈均屏退了左右,讓人閉門,方才細細提及她的意思。
吳王年老昏邁,諸子爭位,國中混亂,先吳王的舊臣私下與晉國通信,為迎回皇子籌措了銀錢布帛,他們已在暗中部署好一切,隻待傅伶仃回國主持大局。元靈均也有此意,表示無需銀錢,願意護送傅伶仃一程。
聽完元靈均一席話,傅伶仃不禁萬分震驚,即興奮又萬般不舍,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雜,讓這個成年男人又哭又笑,像個賴皮的孩童。
“傅蒨,朕此番助你回吳,並不是一樁無本買賣……明日一早,你就出吧,朕會讓符飄以押銀官的名義護你出境。”
傅伶仃伏拜倒,聲音顫抖,道:“臣謝陛下恩典。他日陛下若有需要傅蒨之處,陛下盡管支使。”
元靈均笑了,“有朝一日還能再見麵,望你那時已達成心願。隻怕到那時,你我各為其國,再也無法如今日這般把酒言歡了。”
傅伶仃搖頭,“除去家國利益,臣與晉王陛下依然是能把酒言歡的知己。”他眼中帶了淚,“臣真誠地祝願陛下福壽綿延……”
傅伶仃拜退後,元靈均還坐於原處。她憶及了當年,穿著湖山秋月袍子的少年睡於花石之上,那之後的相處,他如她一般故作沉穩老練,不願人前露出怯懦的一麵。從此一別,再難相見,隻盼接下來,他能報仇雪恨,也能為兩國帶來期許的太平。
午間,她仍回屏山殿和渠奕用午食,渠奕忽然道:“我不在這裏,你也要好好吃飯。”
元靈均默默低頭,胡亂地往嘴裏塞著,卻不曾用一點點下咽的空隙,隻有避開了渠奕,她才敢在無人之處將吃進去不久的飯食全部嘔出,額筋突露,臉色紫脹得似要把心肺全都吐出。
翌日,渠奕的精神出奇地好,和元靈均同去園中看久安晨練。
久安怠文好武,師從九萬和樊欣,九萬擅刀,樊欣擅劍,各有優勢長處。久安取二人之長處,有模有樣,頗有幾分習武賦。
今日化觀她舞劍。化撫掌笑道:“猿妹妹領悟快,大兄不及啊。”
久安收了木劍,內侍替她拭汗,她一扭腦袋,噔噔地跑過去扯化的袖子,“大兄就會笑話猿。好要教猿幾招,大兄也隻會偷懶耍賴。”
“哪敢哪敢。”化捏捏她臉頰,伸到袖中取出點心包,“你看,大兄帶來你愛吃的。”
久安嘻嘻一笑,把木劍拋給內侍,撥開布包,幾塊酥脆的糕點香得她掉口水了,久安腳一蹬坐到了石頭上,吊著一對腿,愉快地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