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到底是伶俐的人,隻慌了一下便恢複了素日的沉穩與精幹。一邊高聲叫人照顧好懷裏失了玉簪而咆哮嚎叫的仿佛困獸的寧王爺,同時使了眼色讓玉簪玉漣速度離開。一邊悄無聲息的靠近雲弄歡與小三,低低道:“二位請跟我來。”
小三已顧不得其他,將雲弄歡打橫抱起,隨著陳媽媽大步往外走。
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倏然起身的墨子初。當然更沒有人看到,他緊追了兩步後,又頹然停住腳步。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時芳堂外。
小三抱她的姿勢,她曾經取過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公主抱”。他站在原處,張了張口,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像是有一塊尖銳的骨頭在劃著喉管,鮮血淋漓,漲得發痛,卻始終擠不出一個字來。
他想起那一年,與南夷軍僵持太久,墨子淩又克扣了糧草,他無奈之下決定夜襲敵營先燒了對方的糧草再說。當然這是下下策,但當時除了這個法子也別無他法。她其實並不讚同他親自率兵突襲,隻因太過危險。但他是將領,他終是說服她,率一萬精兵襲擊敵營。她爭不過她,他同樣也無法說服她留守。那一次突襲,她始終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後方,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那一回,差點沒有辦法活著回來。他們襲擊敵營的計劃被人惡意泄漏了出去。敵軍從四麵八方衝出來將他們團團包圍。縱使他那麼高的武功,在如雨的利箭之下,也應付的頗為吃力。他們陷入了苦戰之中,火光衝天間,放眼望去,滿目鮮血,處處屍首,敵人的,自己人的……那時候他也忍不住有些絕望,想著恐怕就要命盡於此了。想著他若死了,誰會真的為他傷心?撫養自己長大的皇後或許會流淚,因為她花費了諸多心血調教的太子還未來得及給她世上最尊貴的榮耀就死去了。母妃呢?她雖然與自己並不親近,但她總歸生了他,她應該也會傷心的吧。父皇大抵不會傷心太久,因為他隻是他許多兒子中的其中之一……
他分神想這許多的時候,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另一波箭雨疾射而來,是她忽然從他身後轉到他身前,替他擋了那些箭矢。他一晃眼才發現她腹部中箭,鮮血瞬間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袍。她卻連眉頭都沒皺,順手折斷箭頭,砍了一名敵軍,拉了他的手氣息不穩的對他說,跟我走。他毫無異議,在她與其他精兵的拚命下,終於從敵群中闖了一個缺口衝殺出去。敵軍緊追不舍,她當時失血過多,一張臉已經完全沒了顏色,終於撐不住了。尚滴著血的劍抵在地上撐著她的身體,彎腰喘著氣,眉宇間的英氣更甚從前,漆黑的目光堅定的看著他,她說,你快跑,我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