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窗紙漏了風,那燃燒的火苗開始上下跳躍,微弱的光線照耀著沈老爺凝重的臉,蠟燭燃燒發出了嗶嗶啵啵的聲音,終於把他從回憶中解救出來。
看著眼前單純善良的兒子,沈父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又不得不說,誰讓自家兒子偏偏看上了她呢。有些事想躲都躲不掉。
“揚兒,既然你提到了當年長安的首富張家,那你可知為什麼他們會遭此橫禍,又為何在這之後,我們沈家的生意突然興旺起來?”沈老爺的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沈少爺突然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
“為何?”沈揚硬是生生地咽了那句將要脫口而出的“難道父親也參與其中?”因為他不願意這樣懷疑自己的親人。
“這件事雖不是我沈家所為,卻跟我們有著莫大的幹係。”沈老爺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眼神微眯,繼續說道:“二十年前,我與你娘初到長安,就在城邊做一些小買賣,生意雖然不大,卻也能養家糊口。你娘為人善良,當時又懷著你,也是為了給你積福,便經常會做一些善事。
一天早晨,我正要出門做生意,看到家門口躺著一個乞丐。那乞丐看著像是好幾天沒吃飯的樣子,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你娘就遞給他一個窩窩團,還端了一碗稀粥給他,並囑咐他以後萬一再討不到飯,就來家裏吃飯。
這之後,那個乞丐就隔三差五地來咱家討吃的,不管咱們自己有多艱難,你娘每次都給了他。就這樣過了大半年,我認識了一個養馬場的人,就張羅著把那乞丐介紹到馬場裏給人家養馬,畢竟總這樣討飯也不是個事,你娘還送給他一套我的衣服,那乞丐就跟著去養馬了。這之後再也沒見到他了。
過了幾年,突然間莫名其妙地來了幾個大商人和我談生意,咱家的生意突然就做大了。那時候你娘總說,善有善報,這不,報到咱家生意上了,我當時也沒多想,生意突然好起來,有太多事要我操心。直到後來張家出事,更多的商人聯絡上我,我才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就在談生意的時候悄悄打聽了一下,都說是某個高官大力推薦,可是我們家從來不認識什麼高官啊。
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索性就不想了。咱畢竟是生意人,有錢就賺,來生意就做。就這樣,不到一年,我們家在長安城也算有頭有臉的大戶了。
後來,那個高官來到我們家,我們這才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乞丐。原來他原本是個讀書人,此次來長安趕考,可是剛一到這就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場大病。錢本就不多,很快花完了,不僅病沒治好,也錯過了考試,那客店老板見他身無分文,就把他趕了出去。
他身上病未痊愈,又舉目無親,隻能流落街頭,乞討為生,受盡了人家白眼。那日走到我們家門前,實在支撐不住,就餓暈過去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我們,不僅給了他一碗粥一個窩窩頭,還讓他以後再來。後來他說那碗粥救了他的命。
之後我給他安排的那個養馬的事,讓他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第二年他又一次去考取功名,沒想到真的中了舉人。再之後他娶了當朝大員的女兒,從此平步青雲。
他承認那些商人都是他介紹來的,說是為了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然而說起張家,他卻言語含糊,隻是透露說張家還存有兩個遺孤,好像是那殺人凶手想多撈點銀子,就把她們賣到了青樓,一個三歲,一個兩歲。
他走後,我細細地琢磨此事,覺著若不是他做的手腳,他怎麼會知道張家有兩個遺孤。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啊。思慮至此,我連夜派人去各個青樓打聽,看有沒有那段時間被賣進去的幼童。
過了幾天,夥計來報,說是找到了,一個在挽春樓,一個在千紅閣。我當時想把她倆贖出來,可是又考慮到那位高官,就做罷了。這裏麵牽扯太多,而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力了。
算算年頭,那個大的應該也有十六歲了,你可知她是誰?”
如當頭棒喝一般,沈少爺一下就懵了:“是她?”
沈老爺無聲地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呢?爹,肯定弄錯了。那高官不是沒說是他做的嗎?就算是,那也不一定是為了我們沈家。”沈少爺不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