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底,考古專家開始對江陵的“望山1號”墓葬進行清理。這座墓葬不僅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個,而且也絲毫沒有被盜墓賊侵擾的跡象。
專家們發現了許多珍貴的禮器、用器和大量的兵器,根據這些文物,大家斷定這是一座春秋時期楚國的墓葬,並推測墓主人很可能是一位能征善戰的男性貴族。在他的陪葬物品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四把保存良好的青銅劍,其中刻滿花紋的一把尤為特殊,這就是傳說中神秘的越王劍。
(一)越王劍的發現
我國古代冷兵器,在世界兵器史林中占有重要的地地位。悠遠的華夏曆史文明星河中,曾有一個寶劍最為輝煌的時代,即春秋戰國時期。無數光耀千秋、彪炳史冊的傳奇寶劍,都誕生在這個時代。
作為犀利的戰爭武器和無上的藝術瑰寶,湛廬、純鈞、巨闕、魚腸、龍淵、太阿等東周青銅寶劍深深地融入了曆史,成為兩千多年來我國劍文化精神理念的發祥源頭。
漢代以後,隨著冶金工藝的進步,鋼刀鐵劍逐步取代青銅劍成為短兵器的主流。那些價值連城、鋒可敵國的青銅利刃、王者之劍,在曆史的風煙中悄然隱沒了兩千多年以後,再次從地下走進我們的視野。
湖北江陵地區位於長江中遊,古稱雲夢澤畔,西臨鄂西山區,東接江漢平原,南瀕萬裏長江,北通遼闊中原,控江帶湖,形張勢舉,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春秋戰國時期,這裏曾是雄踞南方的楚國的國都郢的所在地。
1965年隆冬,荊州古城地區漳河水庫的渠道修建工程開工,目的是改善這一地區的灌溉係統,使縱橫交錯的水網遍布整片平原。開始的階段,一切都很順利。然而,當水渠延伸到楚國都城郢都故址紀南城西北七公裏處時,赫然發現了一個龐大的楚墓群。
文物考古工作者配合工程進行勘探,在第二幹渠所經的江陵縣境內紀山西麓和八嶺山東麓發現大小古墓五十多座。其中的“望山1號”墓是一座較大型的戰國楚墓。由於江陵地區地下水位高,墓坑積水較多,土質情況不良,坑壁極易崩塌,而且時逢冬季嚴寒,常有雨雪,給發掘工作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
考古工作者們頂風冒雪、同心協力。1965年12月某一天的傍晚,江陵“望山1號”楚墓正在緊張挖掘之中。當考古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將墓主人的內棺打開時,赫然發現在內棺屍首骨架的左側,有一把裝在漆木劍鞘內的青銅劍。
考古人員將劍從劍鞘中抽出的一瞬間,伴隨著一道亮眼的寒光,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寶劍滿身都是花紋,劍柄上纏有絲綢,劍格上鑲嵌有寶石。寶石在燈光底下一照,綠色的光澤非常吸引人,大家都禁不住一陣讚歎。
當時有一個現場的民工,聽說墓坑裏發現了一把非常漂亮的寶劍,就從墓坑裏爬上來,衝進去就抓看,一下子觸到那把劍刃上,當場就把手劃破了。有人再用16層白紙試其鋒芒,稍一用力便將紙全部劃破。
這把令人炫目的青銅劍長55.7厘米,柄長8.4厘米,劍寬4.6厘米。劍與劍鞘吻合得十分緊密。拔劍出鞘,寒氣逼人,而且毫無鏽蝕,刃薄鋒利。劍首外翻卷作圓箍形,內鑄有極其精細的11道同心圓圈,圓箍最細的地方猶如一根頭發絲。劍格向外凸出,正麵鑲有藍色玻璃,後麵鑲有綠鬆石,即便在黑暗中也散發出幽幽的寒光。劍身上還縱橫交錯著神秘美麗的黑色菱形花紋,精美異常。劍柄以絲繩纏縛。
(二)寶劍名的破解
在這把鋒利無比、精美絕倫的青銅劍劍身正麵近格處刻有兩行鳥篆銘文,共八個字。這種古文字,史稱“鳥篆文”,是篆書的變體,釋讀頗難。考古工作者在工作現場沒有資料可以參考的情況下,初步釋讀出劍銘中的六個字為“越王”“自作(乍)用劍(左金右僉)”。然而劍銘中至關重要的兩字王名,卻一時難以破譯。
春秋時越國自允常於公元前510年稱王起,經勾踐、鹿郢、不壽、朱勾等,至無疆於公元前334年被楚所滅止,先後有十位越王,此劍又是哪一位越王所“自作”呢?隻有弄清劍上的越王之名方可作出定論。於是,在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之間展開了一場以書信往來為主要方式的、轟動一時的學術大討論。
當時在現場主持銘文研究的是湖北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副主任、65歲的曆史學家方壯猷,他曾在武漢大學曆史係擔任教授和係主任,主要研究方向是東方民族史。
與王者之劍的不期而遇讓他和譚維四喜出望外,但與此同時,他們也遇到了無法跨越的難關:餘下的兩個字顯然應該是劍主人的名字,可偏偏就是這兩個字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在對劍身銘文進行拍照、拓片和臨摹的過程中,方壯猷教授作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他認為劍主人的名字應該解釋為邵滑。
根據史書記載,邵滑是楚懷王時期的一名楚國貴族,也是春秋時期著名的外交家,他曾經被派到越國從事離間活動,從而導致了越國被楚國所滅。可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被冠以越王的稱號呢?方壯猷猜測,正是由於邵滑滅越有功,楚懷王才命他接管了越國,並封他為越王。
1966年元旦期間,方壯猷把銘文的拓片和自己對於銘文的考釋結論裝進了信封裏,發給國內眾多曆史、考古方麵的專家,希望他們提出各自的見解。於是,一場規模空前的學術討論就此拉開了序幕。
參加討論者有郭沫若、於省吾、唐蘭、容庚、徐中舒、夏鼐、陳夢家、胡厚宣、蘇秉琦等一大批著名學者。一開始,學者們各抒己見,著名古文字學家唐蘭教授指出,寶劍銘文中至關重要的兩字王名應為“鳩淺”,即“勾踐”兩字的通假字。經過兩個多月的書信交流、切磋研討,學者們的意見趨於一致,公認劍上的八字銘文為“越王勾踐自作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