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希重咳一聲,一拂袖讓袖袍擦過柳名歡的肩頭,暗示性的說道:“柳名歡,要救人也不一定是得親自把人帶走。”當然他不了解柳名歡心裏在想什麼,但如果是他處於這種境地——既想救人又想自保的話,他會選擇留在方顏身邊。如此一來,性命保住了,而方顏也不會坐視落雪被處死而不管,所以,人也救了。
“嚴公子,你似乎話太多了。”方顏聲音一寒,本就不悅的心情更加不悅。她知道柳名歡完全可以如此利用她,但她不信他會如嚴希一樣決定。
為什麼嚴希會這麼想,那是因為嚴希並不愛落雪。但柳名歡心中有落雪,他必然就不願為了明哲保身而丟下落雪不顧,畢竟落雪也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前來行刺鎮南王。從決定拉開房門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柳名歡的選擇是什麼了。
“我不適合你。”安靜了半晌後,柳名歡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鑽入她的耳朵:“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幫我救落雪,我帶她走。”
方顏一顆心直往下沉,但聽著他的聲音她竟無法動怒。誠如他所說,他縱然是在王府潛伏了這麼久,但他一直在受著折磨,似乎的確是沒機會做什麼。他對那郡主沒有開口過一次,自然沒有什麼山盟海誓——對她則更沒有。
隱約地,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本身是抱著任務而來,所以他並因為被郡主折磨而恨她;她對他好,他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所以,他要她幫著救落雪,就隻有這麼一跪。
她不知她猜的是否正確,但她的心裏還是很疼。這麼一個男人,激發了她內心完全的母性,讓她心疼讓她怨。起初以為隻是好感,誰想到如今她才發現這感覺如此強烈。
“好,我答應你,你起來吧。”方顏伸出手欲扶他,但在半路上又縮了回來。既然確定沒有可能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要遵守的。
柳名歡聽見她的話,微微握拳,又在眸子反光之前垂下了眼,慢慢站了起來。
“既然你與她兩情相悅,又都各自願意為了對方連命都不要,我沒有不成全你們的道理是不是?”方顏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我這就去找我爹,你在這裏等著罷,帶不回落雪,我也不回來。”
柳名歡深邃的眼睛閃爍了幾下,低下頭在腰間摸出早已準備好要給她的東西。沉默了半晌後,他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聲音溫潤如玉:“一個承諾。”
方顏見他手裏是一隻剛編好的蚱蜢,不由得嘲諷的彎起嘴角:“從此再無瓜葛,何須承諾?”連這東西都準備好了,看來他果真是將她吃定了、早已猜到她會答應他。她不禁在心裏懷疑,她是否太沒個性太好說話了——也許是因為,始終對他狠不下心吧。
她再看他一眼,側過身子避開他,往前走去。
“郡主、郡主,不、不好了……”伴隨著急促的呼喚聲,方之成瞬間從外頭掠身進來,臉色惶然不已。
方顏還是頭一回看見方之成露出如此神情,頓時頓住腳步,蹙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方之成跪下道:“郡主,曦禾她……曦禾她去殺落雪滅口,王爺知道後十分震怒,現在命人圍攻了她而且要殺她!郡主,曦禾她是一片忠心,都是為了郡主。請郡主務必要替她求情,請王爺饒她這一次……”
“那落雪呢?”方顏聞言心裏一驚,這才知道那日在曦禾眼裏看到的殺氣不是假的。她看了柳名歡一眼,但卻並沒有看見什麼埋怨與擔心——她還真怕落雪出事,柳名歡也要殉情什麼的。
像他這樣沒有牽掛的殺手,失去唯一的愛人應該是最痛苦的事情吧?
“落雪沒事,但是曦禾她……”方之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們這些陪伴了郡主三年的人,還抵不上一個柳名歡的心上人。
方顏察覺他心事,頓時了解他到底是武將出身,非常愛惜同伴甚至到生死與共的地步。想到此,她便抬手阻止他並加以解釋:“你放心,曦禾是我的人,爹他不會不告訴我一聲便處置她的。我這就去見爹,你帶路吧。”
這下,方之成才算是稍感安慰,匆匆起身,走在了方顏前邊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