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期相遇(1 / 2)

藍色的地球變得溫暖了,南極的冰層不斷融化。如果那一刻有宇航員飛越過南極龍尼的陸緣冰層,一定會發現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塊正好從那裏脫離。如果是飛行員路過那裏的話,就能看到實際上是一座巍峨的冰山,它長一百五十公裏寬三十公裏。這座冰山告別了幾億年的家鄉,開始在南太平洋遊逛。一逛就是六年,漂了一萬三千公裏,來到新西蘭南島,隻剩下五百米長一百米寬。斯圖爾特島的漁民每天用望遠鏡打量這座冰山,不敢下海捕魚,隻能網上發帖子。奧克蘭的一名歐裔油漆匠看到這個信息,立刻有了主意。當天晚上,他向兒女宣布他要舉辦一個婚禮,地點就在那個冰山上,兒女們反應熱烈紛紛響應。小女兒當即表示她負責物色新娘,大兒子說他立刻安排直升飛機先去冰山上考察。於是,奧克蘭的油漆匠們開始在網上捐款,紛紛要求去冰山參加婚禮。許多正在油漆粉刷的工程被中止。恰時,給氣息奄奄瀕臨倒閉的華人油漆公司有了喘氣的機會。那個星期天早晨,我在海邊的跳蚤市場閑逛,一輛白色的食品車上的小牌子吸引了我——中國式深度油炸麵包,我好奇地走了過去,突然背後有人高聲嚷嚷——那就是我們上海的油條!我一回頭看著他麵熟,他拍拍我肩膀,問我這個時間幹嘛不去刷廁所。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就說明天讓我去刷油漆。

我現在是奧克蘭的一名油漆匠。

最近我和一個靦腆的長頭發小徒弟一起幹活。上周六,我一直不停地唱越劇,他悄悄地過來說,你能不能別唱?我納悶地問為什麼,他說他想唱歌,我唱了他就想不起歌詞。我隻能不唱了。

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後,聽到背後響起了悠長而又嚶嚶的哭聲,我警覺地走過去厲聲問,出什麼事了?他慍怒地嚷嚷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這首歌,又被你攪亂了。

我的徒弟隻有20歲,福建人,雖然唱歌難聽,因為幹活拚命,所以我喜歡他。

有一天他問我,為什麼刷油漆的時候就想唱歌,我不可置否敷衍了一句,“大概和駱駝在沙漠裏行走一樣,脖子上需要係一個銀鈴,有聲響就不會打瞌睡。”

一會兒他樂了,瞪大了小眼睛,“你好像是藝術家!”

我打著哈欠,“嗯,油漆匠就是藝術家。”他從梯子上跳了下來,決定和我聊天。“我第一誌願是做貪官,第二誌願就是藝術家。可是我父母都反對我這兩個理想,我就決定出國了。他們不支持我,我就在山上養了很多雞,每天一清早出去賣蛋,三年就賺夠了錢。“

我對他肅然起敬,喃喃說小王真不容易!他又開始擰緊了眉頭,“別叫我小王,人家會以為我不成熟。仔細看,我有6根長胡子。”我就試著叫了一聲老王,他挺高興地打量著我,等他確認了我的誠意,眨了幾下眼就說——我知道年紀大的人都怕老,從今天起你叫我老王,我就叫你小陳吧!

“謝謝老王!”我脫帽致敬。

20歲的老王不愛閱讀,但興趣廣泛。有一次問我,“知道毛主席嗎?”我嗯了一聲,他又問知道毛主席的夫人謀害毛主席的故事嗎,我想了想不可置否,老王就說毛夫人叫**,**是凶手。我打斷了他,“錯了,毛夫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