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期相遇(2 / 2)

老王很失望,瞪著我歎氣,“小陳真沒有文化,和你一起工作——我學不到什麼知識!”

我很慚愧,就讓公司再招一名有文化的油漆工。

三天後,來了名有博士頭銜的教授,我們都很興奮。史教授和我相同貴庚,花甲五十都戴眼鏡,區別是他一頭黑發,我滿頭灰白,他是教授,我還沒有定位。我興高采烈地問他怎麼也會來刷油漆,他說從小寫書法練就了用筆的基本功,刷油漆應該不在話下,而且對金錢的熱情一直沒有減退。教授的臉像不太新鮮的黃蕉蘋果,棱角分明,說話中氣十足。他盯我一眼,那目光充滿和藹,如同在和他們辦公室新來的勤雜工打招呼。其實,我雖然有勤雜工的氣質,但不久前我還開了一個中餐館,坐落在奧克蘭最繁華地段。我非常重視飯店內廁所的裝潢設計,結果搞的金碧輝煌過於奢華,廁所比餐廳明亮寬敞,喧賓奪主,走過路過的人想方便就進來,完事就走人,很少有人停留吃飯,我精心設計的菜單無人問津。時間久了,我就將這飯店改成了專業廁所。問題是來飯店吃飯我可以收錢,公廁隻能免費使用,而我必須掏錢來付房租,高薪聘來的廚師每天清掃廁所,他們對專業不對口也有微詞。免費的事物非常容易贏得美名,媒體報道以後,我的豪華廁所門庭若市,儼然是奧克蘭的一道風景。一個飯店的老板成了廁所的所長,我在奧克蘭華人社區也有了聲望。中國旅行社的購物團,每天都會來光顧,要求和我合影的不乏其人。那種三分醉的感覺維持了半年,把我所有存款全部耗盡,我就開始尋求支持,不管是華商會還是大使館,電話怎麼也撥不通,估計是被拉入了黑名單。我一生氣——急流勇退,關閉了廁所。

老王把刷子扔進了小油漆桶,擦去手上的油漆,悄悄對我耳語:史教授的姓很怪,怎樣可以姓拉屎的屎呢!他打量著史教授,“我們請你來工作,主要是考慮到你有文化,所以你和我們說話的時候,要盡量使用成語,當然試工期也是一周。具體工作——小陳會安排你的。”

我從汽車後備箱裏找出一把直挺挺的刷子,又挑了一把折疊式鋁合金三步梯,遞給了緊皺眉頭的史教授。我和老王又各自跳上了梯子,繼續刷我們的油漆。史教授似乎很納悶,沉重地對我們說,“三年前我在青島大學任教,非常時髦,有一次去新開張浴城洗澡,不幸骨折了一次,現在腿上還留著兩根鋼筋……”。我由衷地羨慕教授,熱烈感歎,“太好了。以後登高爬梯就指望您了,您的鋼筋腿比我們堅挺,摔下來準沒事。”老王點頭稱是,史教授一臉恍然。

三人組合開始了。一周後,史教授對我說,“和老陳一起幹活真開心,我幾乎把年輕時候會唱的歌全部複習了一遍。”老王有點不滿,“史教授的成語不多呀!對了,你是教曆史的,知不知道毛阿敏是毛主席的兒子?”

我和史教授麵麵相覷,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