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夜,許久沒有這般清淨過了。
自從東西市閉市以來,在夜的羽翼覆蓋之下,隻剩下一片蕭索和寂靜。然而,在世界上的某些地方,黑暗之下,卻是別有一番洞天。
青螺巷是坐落在城東興業坊的一條暗巷,它七扭八拐地像條蚯蚓一樣爬在一群群地坊市之間,如非刻意尋找,是絕對找不到如此隱蔽之所的。從外邊來看,黑夜中這裏一片漆黑,與其他地方無異,可是當你走進巷中的時候,在這原該寂靜的夜裏,你卻可以聽到一陣又一陣的喧鬧之聲。
是的,這裏便是一處暗娼、暗館、地下賭場林立的地方。
隻要有錢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會有生意……
亥時已過,夜已深沉。
王家大少一身酒氣、滿麵潮紅的從一間隱蔽地暗館裏推門而出,身邊跟著地兩個仆從前呼後擁地架扶著他,生怕他搖搖晃晃地走路,再摔倒在這雪路上。
“少爺,天都這般黑了,您說咱還回去做什麼呀,旁邊便是一處娼妓園子,不如……”
啪的一巴掌,那名仆從被王獻海給掄了個大耳瓜子。
王獻海吐著酒氣,怒斥道:“你以為少爺跟你這麼蠢呐,出來吃吃喝喝找找樂子也就罷了,這個時候要是敢夜不歸宿,我家老爹得拿藤條抽死我!”
“是,是……”
王獻海沒好氣地等了他一眼,斜靠著另一人便向巷口走了去,邊走還邊嘟囔道:“奶奶的,在這洛陽城裏千好萬好,就是這個時候不方便……早知道就和孝政一起去宜陽避一避了。”
就在三人快走到巷口的時候,忽見巷口人影怵動,王獻海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巷口已經被七八名壯漢給堵住了,隻見來者皆是錦衣華服,氣勢洶洶,借著月色一看,王獻海頓時大吃一驚。
“丘神績,呂興傑,陳蒲……你們,你們攔我做什麼!”
映著月色,丘神績陰笑了一聲,旋即立刻板起了臉,指著王獻海正氣淩然道:“王獻海,我從遠處看著就像是你!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局,王刺史剛剛下了禁令,任何人都不得在城中飲酒作樂,你身為刺史之子,本應以身作則,怎麼還知法犯法!將城外饑民又置於何地……”
“你,你……”王獻海氣得臉直發抖,過了好半天,這才漲紅著張臉道:“你們不也出現在了此地,就……就陳蒲,我昨天還在暗娼館裏看到他了!”
丘神績身側的一名藍袍青年臉上一紅,但他反應也不算慢的,立刻就出聲駁斥道:“你胡說!有誰能證明我去過了?你……分明就是想拖我下水!我今天還和丘兄他們去幫忙運糧來著呢,你看我這坎肩磨的……都是拉那爬犁拉的了!”
“你狡辯!”王獻海此時的酒已經醒了三分了,他也看的出來,丘神績等人這是有備而來,絕不可能是恰巧遇上的。
丘神績冷冷一笑,大手一揮道:“他娘的,跟他廢什麼話,咱們辛辛苦苦地跑去饑民營幫他爹拉糧,這個臭小子竟然躲在青螺巷裏頭逍遙快活,這口氣老子可咽不下去,王刺史公務繁忙教訓不了他,咱們哥幾個既然撞見了,就替王刺史教育教育他,也替城外地饑民們出口氣!”話罷,丘神績便氣勢洶洶地朝王獻海走了過去,邊走邊捏自己的手腕,把手腕捏的哢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