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兔(2 / 2)

以那個人的本事,不出一天,就能尋到我這裏,所有都準備好了。

迷迷糊糊地思索著,就沉入了夢境,這是一個好夢,夢見了許久不敢夢到的爹爹和娘親,他們在對我笑,我許久未曾見過他們這般開懷了。

正在沉浸酣睡時,丫頭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夢境,她幫我整理了一下鬢發和衣裳,就出了府門,隻見西邊的火燒雲燒得極其敞亮,一輛比我奢華許多的馬車堵在門前,有兩個侍衛以不容拒絕的眼神示意我上車,我回頭跟丫頭交代一些事情,告訴她稍安勿躁,今夜肯定能回來,方才不緊不慢地上車。

雲絲棉做的軟墊果然不錯,裹著軟墊的天蠶絲也是質地柔滑,仿佛坐在雲端一般舒服,這種馬車的配置,怕是得從一品的官員才用得起,看來,他還是挺重視我的嘛。

馬車極穩,隻有一點點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聽得我又昏昏欲睡了起來,待到天徹底暗了下來,方才停住。馬車從側門小門入,因此看不到府邸的牌匾,不過不看我也清楚這是哪,玉台九鼎,樓角五雕,非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者,為僭越。

繞過九曲回廊,趟過一重又一重的院門,來到一個隱在幽篁中的書齋,清秀幽徑通明處,燭光透過薄紗窗,綻出斑斑駁駁的燈花。

領我的管事弓著腰,輕輕地敲了敲門,“老爺,人帶來了。”

還以為會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卻聽玉石相撞之音,從裏頭傳出來,“讓她進來。”

管事開了門,我循著這聲音的源頭搜尋,迎麵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荷香,與今早在望天樓的一模一樣,抬眼燭火交輝處,見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似門外的那幾棵青竹。

“民婦拜見丞相大人。”

居然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儒雅男子,我跪下時暗暗吸了口冷氣,這個年紀位極人臣,其心智怕是遠在我的估算之上。

青花石板上有靴子摩擦的聲響,待我反應過來,一雙踩金雲靴已經立在我的眼前,“莫老板,你不應當驚訝的。”

能想象他在上麵好整以暇的神態,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臉上遊走,細細地打量,顯然沒有讓我起來的意思,早知道帶著護膝過來了,初春乍暖還寒,地板又硬,真不自在。

“民婦覺著,大人英神豐朗,氣宇軒昂,一時間看呆了。”

話音落地,上麵凝滯片刻,方才傾瀉出幾聲輕笑,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我的心態輕鬆了一點。

“你起來吧。”

我一邊起身,一邊看著雲靴漫步,他走到青玉案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任由我打量,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比剛才還讓我不舒服。

案上放著一疊紙,正是今早我留在望天樓的信箋,旁邊的那一摞,應當都是關於我的資料,恐怕我祖宗八代的芝麻小事都在裏邊了。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剛從宮裏出來,嘴角噙著笑,但眼神淡淡的,看不出裏邊的好壞,眉間眼角有細微的皺紋,細細看起來,他應當是三十多歲的樣子,隻是保養得好,模樣年輕了五六歲。

“莫老板在京城經營多時,該不會,連我的年紀都沒打聽清楚吧。”

我臉頰一紅,不禁垂下頭,之前的時候隻顧關鍵的細節,他的經曆,他的功績,他的處境,他的喜惡等等都知道,至於年齡,我以為能坐在這個位子上八平四穩的,怎麼著也該四十出頭,所以別人未提及,我也沒在意,隻清楚那些夫人們說他長得年輕,卻未想會這般年輕。

“民婦確實是不清楚……”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很不足,眼睜睜地盯著地板。

隨即聽到衣服摩挲的聲音,他換了姿勢,用手支著臉頰,依然掛著清清淡淡的笑,不知怎的,總覺著他身後搖著個大尾巴,

“還以為是個狡猾的狐狸,沒想到是個執拗的呆兔,也難怪他還能留你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