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兔(1 / 2)

長安城的春天果然和家鄉不一樣,高聳巍峨的城門,寬闊十餘尺的護城河,以及河道兩旁柔情似水的垂柳,如同勾欄玉舍裏的女子一般腰肢款擺,展現初春該有的風情。

這望天樓不愧是京城第一酒家,從我這個位置望去,北邊黃瓦紅牆的皇城盡收眼底,東邊的鬧市街頭熙熙攘攘,西邊的官宅侯府森然鋪列,長安風光一覽無遺。

當然,這個雅間的價格也貴得嚇人,按時辰計算,我喝一盞茶的功夫,約莫要耗掉尋常人家半年的開支,實在是太奢侈了。

若不是爹娘留下的遺產豐厚,我又把家宅變現,怕是連坐半盞茶的底氣都沒有,以前我厭惡那個臭老太婆的貪財,到頭來,還是覺得這些身外俗物最可靠啊。

手支著鏤花檀木窗台,晨光從北邊灑落下來,透過窗台,在我膝邊打出一朵朵耀眼的光華,既顯眼又平常。

嗯,終於找到一個好位置了。

我把袖中藏了許久的一疊信箋,放置在窗台角落一個鏤空的花心中,那朵光華霎那間就被光影熄滅,熄滅在不起眼的角落中。

但我相信,該留意到它的人,一定會注意到的。

任務完成,是該起身了,這個雅間的茶位也太貴了。

小二見我出了門,立馬迎在前頭帶路,去下麵櫃台結賬。有一個男子在我下到最後一個階梯時,與我擦肩而過,本來不欲注意,繼續往前走了兩步,鼻尖一股淡淡的荷香浮上來,便轉頭尋此香的源頭,卻被他身後的隨從遮蓋得嚴嚴實實。

確實是他,這錢不算白費。

見不到沒事,總會有機會再見的,或者說,他總會找到我的。

“客官,茶水加茶位,一共三百兩,您是彙票還是現銀?”

我不禁嗤笑,三百兩的現銀,有幾個人帶得動。

“彙票。”

那掌櫃不知怎地,突然就愣著了,我把笑容斂收,那掌櫃方才回神。

“姑娘當真是好模樣啊。”

這回換我愣神,“你是在說我麼?”

他嗤笑一聲,搖搖頭,“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呆,京城可是許久不見姑娘這樣的了。”

說完,就轉身把彙票放在後邊的銀櫃裏,我也隨即懶洋洋地出門,上了馬車,回自個的鋪子看看,那些小廝丫頭,不時常督促著老是偷懶。

果然,在一個寫著紫雲軒的大牌匾下的兩邊,站著十六七歲的一男一女,支著身子搖搖欲墜,眼皮半巴拉著,似睡非睡,好在此時還未有什麼客人。

上了六級台階,偌大的鋪子就櫃台邊一個算賬的把算盤打得啪啪響,他見我來了,連忙迎出來,“掌櫃的,您來了。”

這句一驚,門口的那兩個都踉蹌著進來,訕笑著打招呼,我當做沒看見,就著八仙桌邊的梨花木凳坐下,“這個月的收成如何?”

“比上月漲了三百兩。”

嗬,剛剛抵了我的喝茶錢,我接著問了幾個鋪子的情況,等到差不多了,又起身離開,他們三個見我就這麼走了,都愣了愣神。

今日發愣的人真多。

按往日,我這個時辰來,不到這條街的鋪子關門,我是絕不會回去的,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除了一年前那場浸街的大水,從來沒有提前離開過。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南城郊外一座府邸坐落在槐樹林中,這原本是一座廢宅,但我接手後將它重新整飭修葺,恢複了往日的精秀,宅子用低價買來,加上修整的用度,和皇城邊的價格沒什麼兩樣,但它勝在清幽,我睡眠不好,住在這以後,夜裏安穩多了。

府裏的管事和丫頭聽到馬車的鈴鐺聲,都奇異地迎了出來,也是,我每日早出晚歸的,從來沒在大中午回過家,怕是沒備我的膳食。

“你們忙你們的吧,我先躺會,午膳我就不吃了。”

見他們都退出去,我才疲憊地往錦帳繡被中一倒,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如果不出意外,天還沒黑之前,還要費心費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