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遠閉目坐在馬車上,右手把玩著一串念珠,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
白宗遠年紀不大,不像個生意人,他的身上看上去沒有任何市儈氣息和銅臭味。
相反,他倒像個江南柔弱女子,一雙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澄澈眸子,鉗在一張完美俊逸的臉上,無時不流露出淡雅的氣質。
事實上,白宗遠原本也是讀書人,隻可惜連秀才的身份也沒有。
注定窮困潦倒一生的他,因為自己的親姐姐成為梁德全的三夫人,而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此刻,白宗遠心中總也靜不下來。
雖然他下了決心,要去會會永和樓的主人,但如何與對方交鋒,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
這種舉棋不定的心理,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五年前,白宗遠隨梁德全與姐姐來到了潞州,本想著要考個秀才的功名。
可是,梁德全給白宗遠下達了一道死命令,必須設法在生意場上將薑家與柳家徹底打垮。
一州刺史若被當地大家世族所掣肘,將會寸步難行。
薑家與柳家是潞州世家大族,雖然他們沒有官身,但人脈財力卻不小覷。
梁德全是否能在潞州立足,白宗遠這步棋,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時,白宗遠便像今日這般躊躇。
薑家與柳家可是潞州的百年大族,麵他隻是一個從沒接觸過生意的讀書人,憑一己之力如何能如何將他們搬倒?
梁德全的命令,不是白宗遠所能違逆的。
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硬著頭皮上陣。
誰知道,看起來財大勢大的薑柳兩家,在白宗遠麵前竟如泥捏的一般。
僅一年時光,他們便被白宗遠踩在了腳,不僅讓白宗遠自己覺得意外,就連梁德全也對他大加讚賞。
白宗遠心中很清楚,並非自己有多大能耐,打垮薑柳兩家,主要是梁德全在背後使力,自己隻不過是個台前的傀儡。
自此以後,白宗遠明白了一個道理:隻要梁德全在潞州主政一日,他便可以在潞州橫著走。
很快,白宗遠在潞州建立起龐大的商業王國。
這幾年來的順風順水,讓他忘記了什麼叫作猶豫,隻要他白宗遠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
可今日,這種叫作猶豫的東西,卻如蜘蛛結網一般,在他的心頭越織越密。
按理說,一個酒樓的開張,並不值得白宗遠大驚小怪,酒樓生意在白宗遠各項生意中,隻能算是九牛一毛。
可白宗遠心中很清楚,對方明著是開酒樓,暗中卻是在向他挑戰,向他潞州商業霸主的地位挑戰。
如果處理不當,今天是酒樓,明天就會向別的領域延伸,這種勢頭會如雨後春筍一般,迅速成長起來,這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老爺!到了!”
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簾掀開,露出了管家白二那張恭敬獻媚的臉。
白宗遠收回思緒,朝著白二點點頭,起身下了馬車。
他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站在原地,靜靜打量著眼前這座酒樓。